時至八月中旬,正值月圓之夜前夕。
火紅的太陽從東方緩緩升起,清晨的第一縷晨曦灑向了世間,帶來的卻並非溫暖,反倒是一絲清新的涼意和秋日裏原有的肅殺之氣。
一位身著長袍的黑衣男子,牽著一匹白馬,步伐緩慢的穿過了樹林,向山頂走來。
山風陣陣,枯黃的落葉隨風而逝,幽幽的向山下飄去,更為北山的山頂平添了幾分蕭索之意。
“叮當叮當……”
白馬的脖子上掛著一個紅色的小鈴鐺,巧妙精致,顫動起來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聞之,使人精神一振。
而反觀白馬的氣色,卻是慵困而疲憊,一雙極度想要閉合的雙眼,仿佛訴說著連日來路途的勞累。而它的主人,一襲黑衣如墨,頭戴一頂黑色的鬥笠,鬥笠的沿邊垂下一層薄薄的黑紗,掩住了那張神秘的麵容。
黑衣人走路的步伐沉穩,一手負背,一手牽著韁繩。在他的身上,隱約散發著陰森之氣。
不消一會,黑衣人便走上了山頂,隻見他負手而立,低下頭深深的向山下凝望著,仿佛在尋找著什麼……
涼風習習,黑紗嫳屑。
黑衣人如此俯視了良久,不覺有些怔怔出神……
而被黑衣人凝望的所在,赫然正是被一層淡淡晨霧籠罩的燕城。
燕城地大物博,三麵環山,是為當今世上首屈一指的翕然之城。而城東則是一片蓊鬱葳蕤的竹林,其間溝壑從橫,向來人跡罕至,因此變得尤為陰森蕭索。從山頂上看,隻有那條護城河,幽幽的沒入了這片詭異的竹林。
燕城固然豐饒,卻是與世隔絕,與外界不相往來,倒頗有一番世外桃源的光景,當真是“一城安,則天下安”。
而此刻站在北山山頂的黑衣人不知如此俯視了多久,才緩緩的回過神來。亂世之中,平民饔食不繼,不知他是否也對這一片城民翕然的景象心生向往?
忽然,一聲輕輕的歎息從黑衣人的黑紗下傳出,似有不盡的蘊意。
隻見他轉過了頭,對著那匹白馬,伸出手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著白馬的脖子,而白馬則有一下沒一下的甩動著尾巴,低著頭,吃著腳下的青草,倒沒有絲毫的在意。
“墨兒啊!那個人果真是名不虛傳呐……”黑衣人忽然開口道,語氣中滿是蕭索之意。
這句話仿佛是對眼前這匹白馬說的,但白馬卻似乎並無異動,兀自甩動著尾巴,吃著地上的青草。黑衣人粗糙的手掌仍舊輕撫著白馬背上的鬃毛,猶如輕撫著自己心愛的女子一般,那樣憐愛,那樣柔和……
片刻後,又是一聲低沉的歎息,黑衣人黑紗掩麵,看不清是何神情,隻見他輕撫著白馬背上鬃毛的手,突然握成了拳頭,白馬登時感到疼痛,霍然揚起頭來,尖叫一聲,卻是無力掙紮。
隨後便聽到黑衣人惡狠狠的道:“倘若他不是殺死你的凶手,那我們……”他說到一半,卻又停了下來,忽然低下頭來,似乎沉吟了片刻,語氣卻是緩和了許多,接著道:“我們……定然會是最好的……朋友吧。”
這句話說得很慢,仿佛夾雜著黑衣人的惋惜、痛楚乃至怨恨。
隻是,亂世之中的悲歡離合,淒風苦雨,又有誰會在乎呢?在平民眼中,隻怕能夠苟活到明天,才是最大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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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城,於府中。
拂曉時,天空中隱約能看到幾點星光。
“吱嘎……”一聲沉悶的響聲打破了於府靜謐的院子,於府虛掩著的大門被推開了,走進來的是一位身著紫色衣裙的妙齡少女,看去大約十三四歲,長得肌膚如玉,眉目如畫,她嘴角含笑,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
她向四下看了看,便走下了台階,來到了院內。
於府的內院寬敞,隻擺設了一個石桌和幾個石凳,正麵和左側都是一間大瓦房,屋前有一道回廊,而右側則是一麵磚牆,中間是一道用石頭砌成的圓門,向裏望去,綠柳成蔭,假山突兀,更有一條小溪從石拱橋下緩緩流過,清風掠過,楊柳依依,風景頗為美麗,裏麵正是一個花園。
但那少女對此處景物似乎早就了然於胸,他向四處張望了一下,不見一個人影,便雙手捧在口邊,開口叫道:“於霜——”。少女的聲音童稚而甜美,委婉動聽,但回答她的卻是一陣清晨的靜默。
裏屋的門是虛掩著的,少女微微皺了皺眉,舉目望去,從門縫中看到,裏麵的被褥疊放整齊,她心下一動,便已猜到要找的人已經不在房間裏了。她沉吟片刻,又道:“你快出來,我可看到你了,要是讓我抓到了,可讓你好看……”
少女一邊叫,一邊張望著。院子裏卻仍是一片空空如也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