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願不閃不避地瞧著童芮,那琉璃色的眸子似乎看透了所有虛張聲勢,讓童芮竟然有些手下不穩,明明威脅的姿態,竟然呈現出一種說不清的弱勢。
徐願歎了一聲,到底退了一步,沒有逼童芮太狠,她輕聲問道:“好吧,我們不說這些,我們說說二十年前。”
童芮神經一緊,二十年前的什麼?他的風流韻事?
徐願進一步解釋道:“二十年前魔族為何猖狂?又為何退兵?損傷多少?一一道來吧。”
童芮皺了皺眉頭,徐願這態度仿佛在命令手下的小兵。
徐願哂笑一聲,低聲說道:“無可救藥。”
她轉身毫不留戀地打算離去。
童芮瞧著滿屋子冰雕,不由出言問道:“這些人,可是都死了?”
徐願頭也不回地說道:“怎麼會?你以為本娘娘是騰蛇那般心狠手辣嗎?霽雪初晴,他們也就該醒了。屆時童大帥該如何做,真的不需要本娘娘教你了。”
說罷,徐願的身影仿佛散在雪花之中,飄然而逝。
童芮聽的稀裏糊塗,不知道這“娘娘”是何人,而“騰蛇”又是何人。
可是徐願不見了,連同北周那氣人的丫頭也不見了,她們在這雪夜之中,猶如雪的精靈一般藏匿起來。
黑夜之中,瑩瑩發光的雪粒那樣的刺眼,刺骨的北風又是那樣的錐心,童芮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個悠長的夢,或許等到霽雪初晴的時候,他還窩在暖暖的被窩中,與妻兒們嬉笑歡樂。
但是,並不是。
曾經留在心中的空洞被寂靜無限地擴大,無數被故意忽視的疑點在沉思中被翻湧出來,甚至二十年前那次酣暢淋漓的愛事,都曆曆在目。
他並不是非誰不可,他隻是希望一個擋箭牌遮掩曾經衝動犯下的過錯,贏回一個深情的名聲和聖人的輔助,讓自己可以在童家立足;這些年,他這個大帥當得搖搖欲墜,他隻希望所有的錯事都不是他的失誤,而是北周的可惡;他麵臨的不是心腹的背叛,而是外敵的無情。
可是徐願竟然破開內心所有的偽裝,將赤裸裸的真相以當頭棒喝的方式呈現在麵前。
童大帥一夜無眠地站在廣寧城主府內的院子裏,仰望著天穹,瞧著黑夜逐漸被東方的魚肚白驅逐開來,遙遠的旭日冉冉升起,耀目的光芒與閃亮的雪粒交相呼應,好一片銀裝素裹。
但是天公不作美,那原本厚厚的雪層竟然在陽光照耀的刹那,如魔法一樣褪去,露出掩蓋下的鳥語花香的夏季。
曾經被截斷的時光又再一次流轉起來,死寂的廣寧城複蘇過來,他親眼目睹這神跡,好歹還帶了一點腦子,在這些雪雕完全蘇醒之前,下令收了所有兵器,把交戰的金吾衛與淩家軍涇渭分明地分開,而他守在內堂之中,等著淩嫣等人醒來。
當淩嫣仿佛打個瞌睡一樣垂下頭,又警覺的醒過來,風火棍緊緊地握在手中,她就瞧到一夜未眠,憔悴地如同風中秋葉的童芮。
“童芮?”
“正是晚輩。”童芮恭敬地行禮。
淩嫣瞧了四周,以為童芮救急來的及時,寬厚地笑了笑,拍著童芮的肩膀道:“你小子,別來無恙。”
童芮卻意外的沒有吭聲,二十年的時光,怎麼能別來無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