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3)

初夏,汴京城北修義坊。

肉鋪老板娘金枝走到自家肉鋪前,

一邊解下腰間掛著的銅鑰匙開門,一邊跟隔壁胡餅店夥計討要:“門口那堆稻草你們還要嗎?”

胡餅店新買的鍋碗瓢盆下墊稻草被丟棄在兩家門口,堆了一人高。

“不要,你拿去吧。”胡餅店夥計不在乎地擺擺手,“金娘子,你也太會過日子了。”

金枝不以為然:“稻草拿來墊地接血水,正好省下雇傭傾腳頭1的銀錢。”

傾腳頭要花五十文,還要管一頓飯,左右都不劃算。

她說笑著進了門,打量了自己的肉鋪一眼:

鋪子上四牆懸二十餘枚鐵鉤,上麵懸掛著一條條邊羊2,

分割肢解過的生肉白裏透紅,滲透出一股奇異的森嚴肅穆。

金枝很滿意,

她拿出一條潔淨的幹布擦豬,一邊自言自語:“沒血水才好賣個好價錢!”

外邊一輛太平車晃悠悠路過,運車人將個爛柚子隨手就扔到了車外。

柚子“咕嚕嚕”滾到了路對麵。

金枝眼前一亮,她忙放下抹布出了店門。

看左右無人,故意東張西望做出溜達樣子靠近了柚子。

等磨磨蹭蹭到了爛柚子邊才偷偷兒伸出右腳扒拉,

而後又將柚子一路輕踢進肉鋪門邊。

四下打量確認無人後才迅速彎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柚子揣進懷裏。

到手!

金枝剝果肉都比別人巧些,柚子皮被等分剝成五瓣,

整塊柚子肉取出後柚子皮便如一盞蓮花燈。

她拿出針線穿過柚子皮掛在肉邊:“省熏香錢!”

剝下來的爛果肉正好拿回家喂鴨。

金枝正忙著裝果肉,忽然豎起耳朵。

背後沒有聲音。

她猛地轉身——

赤條條的白豬被肢解成條條塊塊,倒吊在鐵索上沉默無聲。

一排十來個粗鐵勾勾著胳膊大小肉塊,紅白一片。

金枝回過頭去,可後背總揮之不去的發毛。

她眼珠子一轉,起身拿起賬本就往巷口走。

巷口正聚著一幫飯後消食的居民,七嘴八舌磕牙。

正說得熱鬧忽然有人問:“咦,那不是金枝嗎?”

諸人都住了聲,齊齊往巷子裏看去。

正是烏衣巷肉鋪老板金枝。

她上身著青竹吐翠圓領對襟窄袖衣,下係灑金大紅百褶旋裙,

一走動裙褶子繡著的百蝶穿花圖案隱約浮現展翅欲飛,

配合著嫋娜纖腰更顯韻味。

銀包金發簪斜斜別在烏發間,下垂一串流蘇穗隨著走動流蘇搖曳,搖得人心裏都一晃一曳。

王婆子先酸溜溜吆了一聲:“瞧瞧那肉鋪西施,明明守著望門寡還每日裏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知要勾引哪個?”

“王嬸,您可不能仗著年紀大就給人家姑娘起諢號。”陳嫂子不滿瞧了她一眼。

李鐵匠也點點頭:“我雨天裏滑倒桶架壓了一身,虧殺了金枝扶起我又喊人,是個厚道小娘子。”

就連王婆子的兒子王大壯都定定盯著金枝:“也不知誰有福氣能娶金枝?”

無人幫腔,王婆子氣倒。

她嘀咕道:“哪裏是福氣?!美色殺人刀。”

隨後拽著自己兒子耳朵:“離那不貞的妖精遠些!”

全然不顧金枝已經走到了巷前。

金枝聽得一清二楚,她拍拍手裏的灰,慢條斯理:

“卻不知王婆婆這是何意?官府都認同寡婦二嫁怎的到您這裏就讓人守貞了?”

她盯著王婆,一臉似笑非笑:“要麼我們去尋逡巡的衙差問個清楚?”

本朝風氣開放,鼓勵寡婦再嫁。

王婆說不過她,低聲嘟噥:

“每日裏拿個算盤摳摳搜搜跟街坊鄰居收賬,可真是掉進錢眼裏了!”

金枝笑了,她雙手環臂:

“您每日做飯時來我店裏,東摸摸西蹭蹭蹭就是不買,蹭上兩手豬板油回家在湯裏涮油花兒,是也不是?”

王婆子吃癟,嘴裏猶自嘀咕嘴:“哼!你前夫不就沒等你過門就被你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