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謝芳柳拳頭都緊了,皇帝口無遮攔慣了,根本沒注意到這話簡直就是指著和尚罵禿驢。

帳子裏暗黑一片,謝芳柳咬著牙勉強安慰自己,“不生氣,不生氣,他是無心的,不生氣。”

第二天一早,謝芳柳又是黑著臉走的。

皇帝心情倒是不錯,讓人給雲台宮送了內染院新供上來的煙色素羅。

謝芳柳翻看著賞賜,這些東西都是用來哄小孩的,小兒懷金於鬧市,害多於利。

這個道理溫羅衣也懂,她有些發愁的看謝芳柳,“陛下不賞你品階,頻繁賞賜不過是讓人更加嫉恨你罷了。”

皇帝明明已經如願以償,到底為什麼又要這麼苛刻?

謝芳柳倒是笑笑,又囑咐苗氏,“把這些東西都好好收起來,適合宮人穿的拿些出來,你們分了罷。”

苗氏心裏其實也為謝芳柳發愁,但見謝芳柳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她也不敢掃興,隻得領命下去了。

趁著謝芳柳午睡,皇帝又命人把苗氏傳來,細問這些天她同謝芳柳說了些什麼。

苗氏大驚,立馬詳細的說起來,無非就是勸著謝芳柳不要折騰罷了——

“奴同襄陽郡夫人說了,承寵之後好好服侍陛下,升遷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可若是就此無寵,別說是夫人這種品階低的了,就是有品階的,年歲大了依舊可能被趕出宮。”

像當今生母,如今的慈安宮常太後,就曾經驅逐先帝的昭儀出宮,當時朝野非議,常太後全都置之不理,在先帝後宮之中,她其實並不算太受寵,又因為有子,年輕的時候沒少受有寵嬪妃的欺負。

從前是不得不忍,現在兒子出息了,她肯定是不會再忍,還有生下皇子的石淑儀及胡貴妃,按照國朝祖製,原本應該留在宮中由皇帝奉養,但太後十分看不過眼,硬是給逼出宮去了。

當然明麵上,是皇帝體念兩位太妃與親子分離,所以才恩旨兩位太妃到王府居住。

由此可見,周承稷是個瘋子不錯,但他以孝治天下,也拿親娘沒轍。

更別說謝芳柳這種夫人,禦侍之流了,那更是讓你走你就必須走,連個理由都不用想,平民百姓之家活不下去還賣兒賣女呢,皇家財政吃緊,照樣打發不白吃飯的無寵宮人。

苗氏說這些給謝芳柳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希望謝芳柳有點上進心,生下兒子被趕出去至少有個落腳的地方,先帝的昭儀連佛寺都不敢收,常太後討厭到被大臣罵都要趕出去的人,一般的佛寺都不敢搭理。

就是逢大赦被放出去的宮人,因為適應不了宮外的生活,一樣是活得很慘。

皇帝一邊看折子一邊慢悠悠地聽著,眉頭慢慢擰緊,“誰讓你說這些話嚇唬她的?”

沒嚇唬到就算了,昨天謝芳柳還拿著金簪在自己臉上比劃,估計是覺得年老失寵不好等,便自己想出了更加激進的法子。

苗氏覺得自己好冤枉,她苦著臉,“奴對陛下的差事是盡心盡力啊!”

皇帝擺擺手,笑起來,“你可鬥不過那刁婦。”

他並沒有要怪罪苗氏的意思,謝芳柳的腦子很好用,別人都猜皇帝給謝芳柳極低的位份是為了折辱,謝芳柳卻一下子猜出來皇帝是為了消除後患,人很聰明,皇帝很喜歡。

欺負起來更加不會手軟。

周承稷把手裏的折子丟在案上,吩咐苗氏,“傳朕的話給溫婕妤,讓她明天帶著謝氏去見皇後。”

謝氏的小心思很多,要是不震懾一下,以後會越來越多,總覺得他脾氣不好,那就去見識一下脾氣更不好的。

“讓我去見皇後嗎?”

謝芳柳問著,眉頭也皺起來,溫羅衣倒是很高興,自己點著頭笑,“好不容易陛下鬆了口,日後過了明路,大家就都是姐妹了。”

謝芳柳沒說話,卻覺得皇帝不可能是這個意思。

第二天,溫羅衣帶著自己宮裏的人把謝芳柳打扮好,又細細囑咐著,“皇後自幼教養於宮廷,性子嚴厲些,但這是在宮裏,大家行事都是有度的,不論她說什麼,咱們聽著就是了,這也是妃嬪的本分。”

皇後早年還會大耳刮子抽嬪妃,現在常太後起來了,時時罵她兩句,她對嬪妃也就不敢動手了,說起來,謝芳柳真是趕上了好時候。

謝芳柳有些心不在焉,溫羅衣脾氣性情都很出挑,這麼出挑的人都說皇後性子嚴厲,那今天她肯定不會好過。

果然去了,皇後也沒給好臉色,杜皇後也不覺得需要給好臉色,當初聽著說是什麼絕色美人,皇帝魂都丟在人家身上似的天天去瞧,她還以為多了不起的人物,最後就封了個襄陽郡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