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隻做趙煜的學生就很幸運了,眼下才知,能做他的家人才是最幸福的。
她唇畔笑意依舊,然而心裏卻空落落的,是那般的羨慕身旁男子。
高玠正琢磨趙嶠話中未說之意時,薛嘉卉已心有靈犀問出了口:“所以衡如兄這次出京,可是又領了先生之命?”
趙嶠頷首,也不隱瞞:“的確如此,阿兄命我跟他身側曆練。過去曾聽阿兄言,人需在事上磨,方能動靜皆定。當下南方大亂,我猜阿兄也是想借機叫我磨練磨練。”
聽眾們聞言點點頭,愈發羨慕趙煜對趙嶠的看重,這無異於手把手教學。
崔瑈一時有些走神。以前旁人都說自己得他看重,原來,那句“看重”也要看和什麼人比。
這位衡如君,未免也太幸運了,幸運得叫她嫉妒。隻是,如果他不是趙家子孫的話,還會得他如此關注麼?
她垂下了眼,悄然感受著心中惡意向四肢蔓延開來。不行啊崔瑈,這個念頭太不體麵了,何必武斷的貶低旁人呢,人家招你惹你了……
方建鴻見趙嶠目光坦蕩,待人和善,性格也很是風趣,心中暗暗稱奇,這趙家子孫真是人中龍鳳。
預想中的距離感褪去,他不禁關心道:“衡如旅途定是辛苦了,不如先好好歇息,方能養足精神趕路。”
趙嶠搖頭笑了,徑直站起身來,“謝謝景升兄好意,實不相瞞,我現在便得動身了,此行乃是擠出時間來見諸位一麵。”
四人不免驚訝萬分,怎會這樣著急?且與他們見這一麵,有那麼重要嗎?
趙嶠毫不意外對方反應,他自個兒也是極為無奈。
七月初,遠在京城的趙嶠收到了趙煜來信,信中要求他二十日內趕到潯北,原本他還暗想阿兄怎麼突然變得如此通情達理,這留給他路上的時間可謂充裕。
誰知趙嶠出京不久便收到趙瀛的信,於是立刻改道蘭陵去拜訪祖父。到了蘭陵蕭家後,祖父又命他先去臨江南府見一見阿兄收的四個學生,點名要留意崔瑈。
原來,前些日子薛家兄妹特意前往暘縣一事引起了趙瀛的注意,偶然間又察覺王湛和葉宗行早就聽說了崔瑈,而趙煜卻不曾向他提及此女半句。
既是如此,他便得讓趙嶠去會會,到底是何方神聖,能令趙煜三緘其口。
趙嶠自然聽出了祖父話裏的驚人深意,冷汗頓生!
他向來就唯阿兄是從,祖父對此不可能不清楚,卻依舊吩咐他這般行事,分明是故意借他之口來提點阿兄。看來,自己竟成了兩尊大佛鬥法的棋子!
現在見完四人後,他不得不日夜兼程才能按時趕至潯北,真是神仙打架,殃及小兵。
此中複雜緣由,又怎能對他人道出?
趙嶠目光落於崔瑈,眉眼顯出了煦暖笑意:“我早就對綺月頗感好奇,就連祖父也對綺月生了些興趣。不少人都在猜,究竟是怎樣的學生,方能得阿兄一句‘可取我而代之’。”
崔瑈聞言心髒驟緊,背後迅速沁出了冷汗。
趙嶠見崔瑈容色不變,不禁在想她是沒聽出其中暗示,還是聽懂了也不動如山?
若是後者,這姑娘還真不可小覷,的確學了幾成阿兄的性子。
瞬息之間,趙嶠微微笑了,朝另外三人戲語道:“如此正好,綺月既能讀懂阿兄心思,我們以後還得仰仗綺月,方可及時逃過責罰。”
此話自是引來一眾打趣附和。
就在這明麵上的熱鬧裏,少女笑容溫雅淺淡,可那顆心卻像沉入了萬丈冰泉,清寒徹骨。
崔瑈知道,趙瀛終究是窺破了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