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臣嘴角掠過笑意:“有勞掛念,雖久不見麵,但常能聽聞你的事,且遲祝你步步高升。”
章敬眉眼一舒,回禮道:“多謝,仲元兄深受大人信任,這才叫我們這些後生萬分豔羨。此次能得大人差遣,我還要感謝仲元兄的美言之恩。”
美言之恩……晉臣極快地笑了笑,意味不明。章敬幾月前才晉升為南府侍衛長,如今更是得了大人召見,他眼下的這份快意倒也是人之常情,隻不過此話聽著確實夠刺耳的。
章敬含笑抬抬手:“小弟告辭,明日你我同行,建州那邊還得另作安排——”
見晉臣視線遽然轉向自己,他目光一閃:“仲元兄還不知道嗎?大人有命,暫緩建州之行,明日將與四位公子小姐一道前往臨江。”
看著章敬瀟然離去的背影,晉臣的心重重沉入了穀底。
遊學之初,大人原定先下建州後去臨江,然而昨夜崔瑈遇險卻使他臨時改變主意,派章敬連夜從臨江趕來平浦,明日隨他前往建州,另命自己好生護送崔瑈幾人先去臨江。
怎料不過一個白天,大人竟然再改計劃,定要親自走一趟把崔瑈送至臨江才安心。看來,大人是信不過他了……
驟然記起高玠仍在院外等候召見,晉臣回轉過心思,迅速上階入屋,立於外間謹聲稟告:“大人,高公子求見。”
高玠走進書房東廳時,正見趙煜坐在楠木案幾後翻閱文書,熒熒燈火下,男子臉龐英挺清貴,長眉入鬢,氣度宴然從容。
他垂了眼,不禁暗道這崔瑈愛慕先生不足為奇,名動天下的趙齊光大人,試問世間又有哪個女子能抵擋?隻是萬萬沒有想到,先生竟也對崔瑈有意,那姑娘不過就是樣貌出眾些……前段時日自己一時頭昏,未曾掩飾對崔瑈的好感,想必晉臣都看在眼裏,而先生恐怕亦有所耳聞。
想起白日裏趙煜無所顧忌地抱起崔瑈,高玠何嚐不知此舉的敲打之意?他心中罕見生出些後悔來,如今不得不認同父親大人所言,兒女情長,隻會誤事而已。
心思急轉間,高玠很快斂神屏氣,躬身朝前方男子問安:“見過先生。”
“來了?”趙煜放下折子,抬頭看他一眼,“坐。”
“是。”高玠往右方的梨花木靠椅走去,坐定後,側身朝向趙煜,恭敬道,“夜間叨擾還望先生諒解,學生此次前來,實有一事懇請先生指點。”
趙煜也不意外,笑了笑:“說吧。”
高玠沉吟一瞬,慎重說:“前幾日收到父親來信,父親欲為我向吳閣老家的二小姐求親,原本學生還打算婉拒父親好意,不過經過今日之事,學生卻改變了想法。”
“不瞞先生,五月初我曾向綺月師妹表明心意,師妹沒有接受,當時我卻自以為定有令師妹傾心的一天。隻是在今日麵臨是救懷玉還是綺月這一難題時,學生未曾猶豫便選了前者,這般看來,我對綺月師妹的好感實在太過輕淺,如此也不敢辱沒了師妹,蕙心紈質如她,理應值得最好的男子相伴。”
說到此處,高玠稍稍一頓,忍不住抬頭迎向趙煜目光。前方男人黑眸清冽無波,就這般靜靜注視自己,似乎能看穿人心……
高玠心頭一凜,不自覺垂下眼瞼,繼續道:“學生自幼與吳家三公子交好,據其言吳二小姐與我堪為良配,今日思及此事學生也有所意動,便想請先生為我把把關,若先生認可,還望您來日在吳閣老麵前為學生美言幾句。”
說完,他心裏打起了鼓來,暗自留意著趙煜的神色,不願錯過分毫。
趙煜聽後靠向了椅背,語氣舒緩:“吳閣老以布衣之身起家,為人中正典雅,曆踐清華之任,吳二小姐之父現為翰林院侍讀學士,與清河李征君公、東海葉景略公交好,皆是舉世聞人。”
他目光一抬看向高玠,“這門親事選得不錯,隻是吳母久恙在床,朝不慮夕,若真想好了便得及早定下。”
趙煜聲音清淡平穩,聽不出一絲額外的情緒。
高玠恭聲稱是,眼裏神色晦暗不明,愈發緊張難安了起來。
趙煜無聲一笑,悠然道:“你要心有準備,我定是要讓你參加科考的,景升已是進士出身,你以舉薦一途入朝終究難孚眾論。既然有這個想法,多跟吳家走動也不錯,我也得好好栽培你。”
高玠心中大石終於落地,目光與趙煜對上,聲音中帶了明顯的喜意:“是,學生謹記先生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