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安九年十月,裕朝京畿金陵城風平浪靜,市井繁華依舊。
千裏之外的漠北戰火,燒不到江南的金迷紙醉;崇明島上的雷雷戰鼓,也蓋不住秦淮河畔的靡靡之音。
不過,塞外有大將軍安玉齊守著,滬州海岸有承宣侯沈重明護著。這金陵城中的百姓才能如此安逸,在槳聲燈影中歡聲笑語著過了一年又一年。
可若是他們知道沈重明失蹤的消息,怕是要食不下咽了。
昨夜,沈重明帶兵夜襲倭寇,活捉了倭寇首領山口望月。而他本人卻消失在黑暗海域,不見蹤影。其副將高敬為穩定軍心,將沈重明失蹤的消息壓了下來,對外隻說是受傷靜養。並私下派人
而在六百裏外的金陵,安將軍府門外的石獅後麵,憑空多了一隻受傷的白貓。那貓渾身濕漉漉的,深秋的夜風猛烈,宛如一把把鋒利刮骨刀,劃過它的身軀。它蜷縮著,瑟瑟發抖。貓瞳的光芒明明滅滅,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不要睡。
直到翌日清晨,晨曦穿過薄霧,給這座莊嚴的將軍府鍍上一層微光,輕輕地灑在它身上。
李小四平日裏的工作,就是負責打掃將軍府門前這塊平地,以及兩座石獅子的擦洗。隻是今日略與往常不同,他在石獅的底座旁邊,發現了一隻受傷的貓。當他打算將貓提起,扔到遠處之時。那貓警覺驚醒,敏捷地逃脫了他的魔爪,一溜煙地跑進了府內。
“哪兒跑!你個小畜生!”李小四擔心這不知從哪來的小野貓進府衝撞了貴人,麵目猙獰地呼喊著入門追趕。
驚得枝頭鳥雀四散紛飛,徹底打破了安府的寧靜。
受傷的貓在安府中上躥下跳,躲避著李小四和其他來抓捕它的仆人。可因它時時分心關注身後的情況,在從花園裏的假山上跳下去時,一頭撞進一個香軟的懷抱裏。
沈重明抬頭一看,是一張英氣與明豔雜糅的臉。不但是個熟人,還是塊狗皮膏藥。
他撞到的人是安木瑤,安將軍唯一的愛女。這安木瑤愛小侯爺,非小侯爺不嫁,也是整個金陵城人盡皆知的事。
安木瑤仗著她是安家獨女,又有些三腳貓的功夫,便行事張揚。每次他出席的宴會,安木瑤必定在場,也總能鬧出令人捧腹的笑料。若笑料的另一個主人公是別人,沈重明倒也覺得這種可笑的鬧劇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的確不錯。
他不知,為何安木瑤一遇上他,就毫無矜持地向他表白。思來想去,隻能歸咎於將軍府門風彪悍,才養成安木瑤這般膽大輕狂的模樣。
如今他受了重傷,變成隻狸奴。見她興趣盎然,估計不會放他走。
他的記憶尚且停留在安木瑤一見他就癡狂的孟浪情形,於是立刻掙紮了起來。
他一通亂撓,將安木瑤絲綢製的衣袖撓抽絲。甚至抬爪要去攻擊安木瑤的臉,迫使安木瑤將他放下。他堂堂七尺男兒,還從沒被人這樣抱在懷裏過。即使在他少數幾次成為狸奴之時,也不曾被人這般抱在懷中。
結果安木瑤識破他的意圖,捉著他的上半身懸在半空,任他兩隻小短爪怎麼抓,也碰不到她的臉。
諸多無用功做下來,他便累得不行了。他耳朵耷拉著,四肢自然下垂,不再有任何動作,一臉任君處置的模樣。
“都受傷了,還這麼皮。”她彎眼打趣道。
沈重明:“……”
李小四也終於追到此處,他一看見安木瑤手裏的貓便跪下磕頭認罪道:“稟小姐,是下屬看管不力,讓這牲畜跑了進來。”
“無事,一隻狸奴罷了,此貓與我有緣,你且去吧。”安木瑤道。
李小四心中暗喜:原來這安小姐自小喜舞刀弄槍,不愛脂粉裙釵,卻也如金陵城中的貴女一般,喜愛飼養狸奴。
沈重明沒想到,這個死皮賴臉的女人居然敢揶揄他,還把他抱在懷裏,對他動手動腳。當然,他是不會承認,這女人溫熱的手指給他從頭順毛順到尾椎骨時,把他伺候得很舒服。
他漸漸放鬆防備,任由安木瑤抱著他回了她的閨房。
過了一會兒,他嗅到了小魚幹的的鹹香味,嘴裏不經流出一絲津液。粉嫩的舌頭舔了兩下嘴邊的白毛,一湛藍一金黃的貓眼緊盯著丫鬟手裏端著的盤子。
隻見那丫鬟將小魚幹拿到安木瑤身邊的站著,而她盤中拿出一塊小魚幹,在它眼前晃了一圈,道:“想吃嗎?吃了我的小魚幹,可就要做我的貓了。”
古時有聘貓之俗,大多也是拿小魚幹之類的食物去聘。可是他又不是剛出生的無主小奶貓,這女人還拿小魚幹這般誘惑一個受傷饑餓的他,實在是用心險惡。
不過貓貓又聽不懂人話,反正他現在吃了,待他本體尋來,他還不是拍拍屁股就可以一走了之。
這不過是變通應急之策,沈重明為他餓肚子嘴饞了找了一個理由後,他便大膽用前爪去夠她手裏的小魚幹。而安木瑤這次沒有逗弄它的意思,立即將小魚幹喂到了它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