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嬌嬌後來還是去找她母親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原來男家到女家催妝是不用攔門的。說來男女成親倒也有需要攔門的環節,但那是在迎親人接到新娘子回到男家門首時,由那些樂官、伎女還有幫著男家操辦茶酒的來攔,求索花紅利市。
她聽了之後就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轉頭去告訴了蔣修。
“明明是他們要把我們姑姑娶走,憑什麼我們不用攔他,但小姑去他家卻要被攔門呢?”蔣嬌嬌頗有點不服氣。
蔣修覺得她說得有道理:“沒錯,也不知這些破規矩是誰定的,好像小姑多稀罕進去他家,有本事給我們家送回來啊。”
蔣嬌嬌狠狠讚同了一回她哥,用力點頭。
“這回小姑成親我們是趕不上了,”蔣修對他妹道,“等你以後嫁人的時候哥幫你攔門。”
他說到這個還有點遺憾,偏偏自己是晚輩又是個半大孩子,根本沒權發表什麼意見,更莫說去替他小姑掙麵子。
蔣修覺得自己空有一腔維護自己人之心,但也隻能寄希望於蔣嬌嬌來讓他實現了。
蔣嬌嬌點點頭,還叮囑他:“你要攔得厲害點。”
蔣修豪氣道:“沒問題,到時叫上大家一起。”
兩個人頗激動地約定完了,又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
“還有二十幾天小姑就要去別人家了,我有點舍不得。”蔣嬌嬌略感低落地說道。
蔣修一副老成的樣子搖了搖頭,說道:“以後想出門玩兒就有點麻煩了。”
兄妹倆對視一眼,又長長歎了口氣。
蔣黎出閣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初九。
按照習俗,初九是迎娶正日,而男家來人到女家催妝是在前三天,這是成婚前的儀節之一。而另一個儀節便是在成婚前一日進行,是由女家去男家掛帳幔和鋪設房臥,同時也要預送一些嫁妝,此稱之為“鋪房”。
於是初八這天早上,金大娘子就領著人去了鄭家。
高大娘子也親自在門前迎她,兩個人見麵寒暄了幾句後,金大娘子就張羅著正式開始了鋪房。
蔣家是用羅來掛的帷幔。隨著滿繡的衾褥被鋪上床榻,箱籠中的陪嫁一一陳列出來,高大娘子的笑容也不免漸漸有些發僵。
她長嫂王大娘子在旁邊瞧得兩眼帶光,用恰好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對她說道:“沒想到蔣家對你這兒媳連鋪房的事都這麼大方。”
那些嫁奩就不說了,她們早前看過狀子都是知道的,可鋪房用的這些物件兒都那麼舍得花錢,王大娘子就真是頭回見了。
雖說女家鋪房時多多少少都要炫耀些嫁妝,但高大娘子卻覺得蔣家這番炫耀有點過了。
她沒有說什麼,隻掩飾著勉強地彎了彎唇角。
金大娘子其實也瞥見了高氏的愕然之色,平心而論,若按照她的審美,她也覺得這一屋子擺件看著多少有點晃眼睛。但蔣老太太不想委屈了女兒,而蔣世澤本就是個孝順的,加上因為蔣黎之前在沈家大宴上那件事,他也認為該給妹妹鎮鎮場子,免得被人家小瞧。
她覺得阿姑和丈夫的考慮跟關心都是對的,所謂審美之類的東西若與這些相比,自然也就顯得無足輕重了起來。
她是蔣黎的娘家人,此時自不能表現出一點謙虛讓步之意,所以也就隻當沒有看見。
好不容易總算是鋪設完了新房,王大娘子就代表鄭家老太太請了金大娘子去老人家那裏喝茶,這是應有的禮節,金大娘子也沒拒絕,吩咐了蔣黎身邊的梁媽媽先帶著從嫁女使在這裏看守。
照規矩,新房鋪設完成後是不能讓外人進來的,蔣黎的貼身女使琥珀明天才跟著她到鄭家來,所以今日就由梁媽媽先帶著其他女使在這裏守著。
金大娘子走後,梁媽媽就幹脆借此機會又給幾個從嫁女使講了講規矩。
“眼前這些東西再好,那也是姑娘的,就是郎君也做不得主。”她意味深長地提醒道,“你們是從蔣家出來的,心裏頭要時刻揣著明白,曉得自己應當為誰盡心盡力。你們盡了心,主家自然也不會薄待你們,切莫去想那些得罪人又作踐自己的事。”
女使們恭順應是。
梁媽媽費了這麼會子的口沫,這時也覺得有些渴了,於是隨口喚了女使給自己倒杯水來喝。
因今日要鋪房,屋裏頭除了必要的家生之外,其它一應陳設早就都撤了,蔣家雖然自己帶了茶瓶來,但那個是用來顯擺的,自不能用。所以這名叫珊瑚的女使就出了門去找鄭家的女使要茶水。
過了一會兒,她捧著個日常用的茶瓶走了進來,給梁媽媽斟了茶水遞過去,口中說道:“媽媽,先前那送茶水的鄭家女使好心同我說,讓我們鋪床的時候熏香不要熏太久,道是郎君鼻子靈,半夜裏睡不踏實會踢被子,怕影響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