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些日子才趁價低剛把旁邊那塊地也收了,”他說,“正盤算著修複了附近渠堰一並改成淤地呢,沒成想朝廷就來出了頭。”
蔣世澤就果斷地決定原來那地方繼續修建塌房,而新收的這塊地因為距離渠堰更近,所以他準備等著引水做淤地。
蔣世澤道:“雖不知朝廷為何又改了主意,官家的心思我們老百姓也摸不著,但總歸咱們家是趕上了趟。”
金大娘子也為他高興:“這樣的確是免了我們家不少難處。”
蔣黎想到什麼,忍不住笑道:“那沈主簿是不是要悔青腸子了?”
大家都含蓄地彎了彎唇角。
“反正二郎該給他們家的一樣也沒少給,早前也不是沒讓他們等過。”蔣老太太一本正經地說道,“現下也沒什麼可多說的。”
蔣黎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眼她二哥,笑道:“不過二哥哥肯定沒有跟沈主簿說他打算改那塊地。”
若是說了,沈家可能就不會退本了。
蔣世澤不以為意地道:“我怎可能讓人家來拿捏我。”
他若說了,以沈家那樣怕虧的心情,大約就隻有兩個結果:要麼沈家不肯再投錢但卻催著他改地,要麼就是沈慶宗反過來說要把地賣給他,但那個時候的價格卻就不是他占主動了。
蔣黎給她二哥哥豎了個大拇指。
這時,蔣嬌嬌忽然從外麵跑了進來,她手裏頭還拿著柄繡了幾隻貓兒的扇子,一進門就高高興興地往她爹懷裏撲。
蔣世澤一下子就把女兒抱了起來。
“爹爹,這個好可愛!”她說。
蔣嬌嬌其實挺喜歡貓的,但因為長輩們,尤其是父親擔心貓爪子傷著她,所以在這件事上一直不肯鬆嘴,她慢慢地也就絕了念頭,今日爹爹送了她繡了貓兒的扇子,她高興之餘覺得也挺滿足。
蔣世澤笑著捏了捏女兒的臉,說道:“我們嬌嬌更可愛。”
蔣嬌嬌從小就被家裏人捏習慣了,也不躲,一雙眼睛大大方方瞧著她爹爹,問道:“爹,有沒有什麼東西是能繡豬的?”
大人們聞言不免感到莫名其妙。
“誰會在那些綢緞上麵繡豬啊?”蔣黎道,“你最近是又瞧了什麼,竟生出這樣的喜好來。”
蔣嬌嬌就道:“不是我用的,是男孩子用的。”她對蔣世澤道,“謝暎下個月要過生日了,我本來是打算請他吃豬的,但他還沒有出孝。”
眾人恍然,然後紛紛笑了起來。
蔣老太太更是被孫女逗得笑出了淚花:“好好好,如此倒也確實算送了人家豬了。”說完想了想,對兒子說道,“謝家小郎的生辰正好是五月五,要不就讓嬌嬌送個道理袋給人家好了。”
蔣世澤有些忍笑不得:“娘,道理袋哪有在上麵繡豬的,本就是要提醒口舌修養的寓意,再繡隻豬在上頭,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嬌嬌是讓謝小郎做隻木訥豬呢。”
蔣嬌嬌立刻點頭道:“那樣不好。”
她才不想罵謝暎是豬呢。
蔣黎也幫著出主意:“其實也簡單啊,到時就弄些做成小豬形狀的白團,讓嬌嬌給人家送過去不就好了。”
其他人都覺得不錯。
蔣嬌嬌也很高興:“那我就送他豬團子去!”
蔣世澤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五月初五,晨。
謝暎剛起床,就被謝夫子叫到了麵前,然後給他在手臂處係上了用五色彩絲編的長命縷。
“我也是頭回買這個。”謝夫子係縷的手法還有些不太熟練,一邊略顯磕絆地打著結,一邊說道,“反正不管有沒有用,咱們也應個景吧。”
謝暎口中應是,看著五色縷上的日月圖案,不由地想起了父母還在世時,也是每年都給他係的這個樣式。
娘說:“願我兒長壽如日月。”
爹爹說:“亦願我兒來日登高處,可攀月摘星。”
他眼中忽有些發澀。
“好了!”謝夫子頗有成就感地一笑,抬手往他肩上拍了下,“走,吃長壽湯餅去。”
謝暎眼中的淚意硬生生被他給拍了回去。
今天的天氣很好,和風暖陽,每到這時候謝家的飯桌一定是擺在院子裏的,此時自然也不例外。
桌上早已擺好了一碟端午果子,這是謝夫子提前去鋪子裏買的,有百草頭也有釀梅。
雖然名頭不同,但其實用的材料都是菖蒲、生薑、杏、梅、李還有紫蘇,先切成絲狀,若是加鹽曬幹就叫百草頭,而若以蜜糖漬之且納於梅皮中,則為釀梅。
顧名思義,這些端午果子也是隻有端午節前後才有售。
謝暎嚐了口釀梅,酸甜的味道熟悉又陌生,他頓了頓,又拿起百草頭嚐了嚐。
他低頭彎彎唇角,心想果然還是記憶中的那樣難吃。
“謝暎——”院門外忽然傳來了蔣嬌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