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陸,臨高縣城的民眾自出生以來,從未聽說這樣一個名詞。或許,在他們原本的曆史軌跡裏,他們的一生也不會跟新大陸產生任何聯係。對於他們來說,臨高已經屬於天涯海角一般的存在,而更加遙遠的新大陸則遠遠超出他們的視野之外。
恐懼、擔憂,整日整夜的忐忑不安或許是他們必須經曆的痛苦,但他們卻沒有選擇,因為在穿越眾發布遷徙命令的那一天,他們還幹了另外一件顛覆所有人命運軌跡的事情。
——《東進運動紀實》
臨高縣,知縣的屍首還在橫梁上晃蕩,作為這個帝國的精英,他從未預想到自己會經曆這樣的事情。
讀書是為了當官,當官是為了發財,是為了光耀門楣,是從此魚躍龍門。
不過,這一切都已成為浮雲,當看著那個飄蕩在衙門裏的屍首時,人們甚至無心去計較這個知縣究竟是一個貪官還是清官。
至於此後,以臨高縣的陷落為標誌的一係列事件裏,人們更無心關注這個知縣的清廉程度,因為從此之後,這座縣城裏的主角必然,也隻能是穿越眾。
而在那一個晚上,知縣的屍首也隻是一個大事件開始的背景。
晚上,星辰在閃爍,月色格外的迷人。
不過,臨高縣衙裏的氣氛卻沉重到了極致。
一群群胥吏、綠營士兵在荷槍實彈的東明共和國監視下,按照各自的職位,安靜的站在縣衙之內。
他們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即將麵臨的是何種命運。
可是,他們又不得不安靜的站在那裏,白天的恐怖場景還曆曆在目,那些綠營中最勇敢的士兵甚至於未能靠近對方百米之內,便鳥槍、刀盾丟得滿地,全線崩潰。
聽說,隻是一瞬間,最為精銳的綠營就折損了三十多名兄弟,他們說,他們看到漫天的子彈猶如傾盆大雨一樣的直接向他們的腦袋上撒了過來,像串冰糖葫蘆一樣,一瞬間就穿透了他們整整三排兄弟;他們說,他們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恐怖的場景,沒有見過如此慘烈的戰況,他們崩潰並不是貪生怕死,那是那種金屬美感帶來的死亡風暴,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夠阻擋。
所以,當那柄黑洞洞的,散發著金屬光澤的馬克沁重機槍架在他們的身後時,無論是平日習慣了敲詐勒索的衙役,還是時不時客串盜匪搶劫商旅的綠營,都隻剩下了涔涔冷汗。
空氣是如此的靜謐,沒有人敢大聲喘氣。他們所有人似乎都在靜靜的等待著,等待著一個大人物的到來。
時間滴答滴答的過去,而那個大人物也終於走到了縣衙之內。
所有人隻聽得“啪”的一聲,那些東明共和國的士兵將皮鞋踩得格外響亮。他們之中不少人也是來自這片大陸的移民,他們之中,曾經也對那個將大陸屠得屍山血海的滿清王朝充滿了敬畏。
可是,在經曆過白天那樣的事件後,那種敬畏開始逐漸走向蕩然無存。一群人數遠遠超過他們的綠營官兵,竟然完全不堪一擊,這就是傳說中那個滿萬不可敵的清兵嗎?這就是他們曾經畏懼如虎的帝國鎮壓力量嗎?
這樣的力量,真的並不是那麼不可一世啊!
這樣的力量,就憑著他們小小的遠征軍或許就能攪出一片風雨吧。
這真是一個虛弱的帝國。
士兵看向石秦的目光充滿敬意,他們以一個軍人的姿勢向他們的指揮官表達出了自己的戰意,有些人的目光甚至看向了瓊州府城所在,看向那個擁有虎門要塞防守的廣州。
“同誌們,我知道你們的心情。我知道任何知道那個王朝創建曆史的人,任何還對人類的生存權力抱有一絲良知的人,都對那個王朝的建立感到厭惡萬分。可是,任何一個國家,他最大的希望永遠來自於自己。既然陷入了最為深沉的黑暗,那麼他們要做的就是從黑暗深淵裏爬出來。”
“不過,在他們爬出來之前,我們也終究是要做點什麼的。在那黑暗的天幕裏,為沉淪的世界撕開一縷裂縫,讓陽光透進沉悶的空氣中,讓那個世界的人們可以去看看他們視線之外的世界究竟是如何的精彩。”
“我知道,我即將作出的行為將會違背這個城池裏絕大部分人的意願。不過,有些事情我們卻不得不做。這一切,隻因為,我們是見識過外麵那廣袤大地的人;這一切,隻因為,我們見識了如此壯麗的精彩,所以那怕違背了他們的意願,被他們所憎恨,也拚命的想要將他們拉出漆黑的洞穴,去見識見識外麵的光芒。”
“啪!”這一次,石秦身著筆挺的軍裝,以最為標準的姿態向著周圍的東明**********行了一個軍禮。
驕傲、正義,縣衙裏的綠營士兵和胥吏們似乎在那些粗鄙武夫的臉上看到他們永遠也看不到的精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