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婚事,總是倉促簡陋的,雙方父母點了頭,男方帶聘禮和婚書過來接到女方,就是很禮數周到了。
謝秀才是富家子,按理說步驟會繁瑣很多,但鹿瓊在鹿家多待一日就多一分風險,因此還是要從簡從急。
鹿瓊則和謝子介道,既然是權宜之計,也不用大費周章,太麻煩謝秀才了。
謝子介道:“是得從急。”
因此他一次性帶了木釵、大雁和定帖,鹿大娘陪著他,把聘禮搬進鹿瓊屋子裏。
鹿瓊看著那兩箱聘禮嚇得眼睛都圓了,還是鹿大娘摸摸她頭,指點道:“到時候也帶去謝秀才那裏去。”
是給她充門麵的,鹿瓊知道了,終於安下了心。
她又看向手裏的釵子,樣式古樸,下麵墜了一朵半綻的蓮花,很是精巧,也不知道是什麼木頭,入手細膩光滑,還隱約有香氣。
“是給你的,”謝子介含笑,又補充了句,“出嫁那日,可以戴它。”
那好像就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鹿瓊實在喜歡這支釵子,時不時就要坐在窗下,對著陽光把玩,她無意在在鹿家最後的日子再惹出麻煩,本來不想讓朱氏他們知道,可她不去招惹人,還有人要來招惹她。
是鹿秀。
鹿秀還完了四兩銀子,本來暫時該消停了,可賭癮是心癮,白花花的銀子從手裏流走固然讓鹿秀心痛,但沒了賭坊的呼喝聲,籌碼在桌子上嘩啦啦的聲響,他夜不能寐,也是另一種煎熬。
家裏是實在沒錢的,鹿秀也並不想被砍去雙手,這時候他想到了鹿瓊的兩個大箱子。
鹿秀心中有了計較,先去找了鹿慧。
“慧姐就不好奇裏麵有什麼?有喜歡的咱們盡可以拿走,大老鼠可奪了你的嫁妝。”
兩個人理直氣壯,完全忘掉了鹿瓊隻拿走了高氏和鹿芝留給鹿瓊的部分。
鹿慧是禁不起這樣勸說的,直接下定主意:“去拿!秀哥兒想個辦法,咱倆到時候一人拿一半。”
鹿秀眉開眼笑,搓著手,嘴甜但並不上前,攛掇鹿慧去找機會撬箱子。
他才不要自己去,鹿瓊可是有刀的。
鹿瓊這兩天也很忙,謝秀才送的釵子那麼漂亮,她也想回禮,給謝子介打一支束發簪。
樣式她想好了,就按正高山的雲鬆來,獵戶阿叔以前當過木匠,鹿瓊跟著學過一段時間,手藝還不錯。
今日雲鬆簪子終於打成了。
她沒找到和謝秀才送她的釵子一樣材質的木頭,隻能用正高山的鬆枝,鹿瓊是幹慣了活的,雲鬆也不是非常難的花樣,打出來像模像樣。
明日就托鹿大娘給謝秀才,鹿瓊雀躍著想,把雲鬆簪子貼身放好,一路跑回了家。
她像往常一樣準備翻牆過去,可突然的,她看見了光。
是自己的屋子裏有光。
鹿瓊單手撐在牆上,愣住了。
她看見了鹿慧,此時正白著臉,指著箱子說不出來話,她聽見鹿秀的吵吵嚷嚷,但這些都比不上地上散開的箱子。
那是謝秀才拜托她保管的聘禮……
這時候她居然冷靜了下來,鹿瓊摸了摸身後的柴刀,輕盈落在院子裏,她看見自己屋子前麵被劈開的鎖,她看見地上散開的絲帛,她看見鹿慧高高舉著她怕上山丟在途中,所以包好放在枕頭下的釵子。
鹿秀麵露貪婪:“下麵這蓮花刀工不錯。”
小小的木釵子居然被拆了開來。
“這什麼窮酸秀才,釵子送木頭的。”鹿慧還在嘟囔。
鹿瓊心裏居然非常平靜,她舉起來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