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酒宴(1 / 2)

顧長亭第一次見到何添玉,是在金國舉辦的迎春邦交酒宴上。

眾人籌光交錯,鶯歌燕舞之時,對麵宴席乍然閃過一道白光。唇紅齒白,頭發纖細,玉骨冰肌,胸懸一枚紅沁梅花血玉,人都已經如此之白了,還披著一身霜色緞衣。在鼓吹喧闐的大殿之內,他不笑不語,隻是微微垂首顧自地用著看似不太合口的膳食。

“哥,那位千金是誰?”顧長亭遮麵悄聲問,“怎的用膳還要下人喂?”

“千金?”顧雪辭聞聲瞧過去,後傾身子道,“那是金國何府內的小少爺何添玉。”

顧長亭刻意地吸吸鼻子:“原來是個男身女相的男兒郎。”

顧雪辭正襟危坐告誡:“男兒郎比千金寵得還嬌貴,你碰不得。”

顧長亭蠕動身子不以為然道:“我不喜男人。”

身為南國太尉府上的顧氏二公子,顧長亭有著一副自認為舉世無雙的相貌和卓爾不群的才德。不論何種場合,想同他搭訕攀附的男女屢見不鮮,再不濟偷偷瞄幾眼也是經常。顧長亭除了不著邊際地應和幾句,鮮得再有往下想的興趣,他篤定自己是天降神兵,怎能在這些未足輕重的凡夫俗子身上浪費太多感情。可今日同對麵這位貴少爺相比,顧長亭腦中隻有兩個字:遜色。自然心裏多少有些嫉賢妒能。

百無聊賴之時,席外一位手持掃帚的老朽帶著醉意隨意劃拉著簷下石廊地,口中也聽不清楚在絮叨些什麼。顧長亭覺得好玩又詫異,金國王宮中的規矩到底是沒有南國的多,若放在南國,下人別說飲酒,就算拿這副懶散模樣去打掃也會被帝王就地誅殺。

有意思。

他端起酒樽閃過門邊逃了出去,追到老朽身後喊了聲:“老伯!”

老朽轉身怔了一息露出一抹憨憨的笑,又帶著醉意揮起了掃帚。

“來一口,”顧長亭奪下他手中的掃帚,換成酒樽道,“嚐嚐同你喝得一樣不一樣。”

“可不敢,”老朽終於顯出了幾分慌張,“公子是從南國來的貴客,況且兩國帝王皆在此宴席,奴才怎能如此無禮,還是緊著打掃為好。”說罷要討回被搶的掃帚。

顧長亭側身躲過他的手,嘴角噙著笑意問:“回答我的問題,就給你。”

“公子請講。”

顧長亭仰頭將酒灌進口中,靠在簷柱滿腹神秘問:“你們金國的何添玉,是何方人士?”

老朽遲滯須臾挨著簷柱滑到地上說:“何小少爺,可是何府中的瑰寶。自出生那日起,小少爺除了用膳,說話,幾乎沒做過任何事。周圍無時無刻隨著四位侍從,大少爺何漣城特意吩咐下人盯著四方蟲蟻都不得靠近,生怕有了閃失。”

顧長亭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問:“為何?他有病疾?”

“風寒都沒得過,”老朽搖頭,“聽說小少爺命相主宰何氏運勢,乃紫微星下凡,如今何氏的風調雨順皆是他的功勞,因此大少爺吩咐府內上下可是寶貝著,長到十七歲了都沒自己用過膳。”

“可真是……”顧長亭咂著口中無滋無味,照理放到平日憑自己這副容貌,那些粉白黛黑的男女佳麗早已經如蝴蝶兒般飛撲過來了,可現下那位絕世脫俗的清水芙蓉,怎的就看不見對麵這玉樹臨風的顧家二公子?不應該啊,顧長亭百思不得其解。

他抻長脖子朝殿內望了一眼問:“那……那位大少爺是什麼官職?”

老朽斜著顧長亭問:“公子也算是南國名門之後,何漣城司長沒聽說過?”

顧長亭抱起肘吊著嘴角:“那是我爹和大哥的事,我才十九尚在上學,知道那個做甚?”

老朽笑吟伸出食指點了幾下說:“大少爺何漣城,金國糧食司司長,掌管金國直屬各地官倉兵倉糧食征收事宜,閑暇之餘輔佐帝王處理政務之事。為人正派,昂藏七尺,講話擲地有聲,做事雷厲風行,要說他的軟肋,也就是那寶貝弟弟了。”

“那……”

“長亭,”沒等顧長亭問完,顧雪辭一如既往端著臂肘出來抓人,“成何體統!”

人被提著脖頸推進宴席,卻再沒辦法專注吃酒賞舞,心思全給了那位視自己如虛無的貴少爺。恍然之間顧長亭暗自存心不良地想,好一個人間尤物。

兩國邦交宴會結束後,將王大臣陸續回府各行其是,顧長亭則故意慢了幾步挪到顧雪辭身後,回轉身乍然間擋住了何添玉的去路。

侍從入夕護到何添玉身前,帶笑屈身作禮:“敢問公子有何吩咐?”

顧長亭抬起折扇擋開入夕,饒有興趣地盯著何添玉的眸子問:“何添玉?”

何添玉抬目看了一眼,這身量把陽光擋了個嚴嚴實實,那雙幽深的眸子竟然離自己如此近,這般冒然實在摸不透其用意,他登時滿麵通紅輕吟道:“嗯,我是。”

這般軟柔細語猶如片片羽毛撓得顧長亭心頭直癢,他仰頭笑出了聲問:“怕什麼,我能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