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躺著熟悉的人兒,閉著眼,將夜朗為了抽身離開時塞給他的枕頭甜蜜地抱在懷裏,唇角也稍稍上翹,大概是正做著美夢。
然而,床榻前,卻多了一個人,那人低垂著眼眸,纖細的手指溫柔地拂開南宮淩風額邊俏皮作亂的發絲,緊抿的薄唇邊,是淡得幾乎消失的溺愛。
“你回來了?!”那人在夜朗進來的一瞬間抬起視線,回眸望他。
寒意如冰,這是夜朗第二次見到南宮清雅的感覺,光是看著他的背影,就有一種迎麵而來的孤寂感,由心中油然而生。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天下大雨,他渾身濕透,為了救南宮淩風而來,冰冷之中,帶著溫暖人心的力量。這一次的他,卻是靜靜地坐在一邊,臉上如平靜的湖麵,沒有漣漪,渾身散發出來的冰冷不是刻意的冷漠,而是天生的情淡。
這樣的人,天生就對一切事物都看得極淡,很少會在意什麼,但是夜朗也知曉,越是這樣性子的人,在碰到珍惜的人或物時,越是會表現出強烈於常人的追尋。而南宮淩風隻怕就是那個讓他牽掛的人吧。
“爹,爹爹。”
老實說,夜朗對這個身體什麼都滿意,就是年齡這一項頗為讓他頭疼,那些所謂的“哥哥姐姐”,在他的眼中根本就是身體或是心理尚未發育成熟的“黃毛小子”、“黃毛丫頭”,叫著的時候,要有多拗口就有多拗口。
為什麼他偏偏要穿成十七八歲的時候呢?
好在他的心理素質很好,也懂得阿Q精神,多般的心理暗示與多次的實際操作之後,心理上開始接納“輩分小”這一不可更改的事實,至於身體上,倒是就幸運多了。十七歲的少年,雖然沒有自己經曆生死鍛煉而來的強魄身體,好在青春的身體,有的是用不完的精力,慢慢鍛煉說不定,會比自己以前更好。畢竟以前的身體,無論內外,都受損太多了。
不過,白皙細嫩的肌膚卻是夜朗所不喜的,雖然他自己喜歡白嫩的男孩子,卻不代表也喜歡自己這個樣子。身高嘛,倒還湊活,不過這個身體還在發育期間,以後一定會恢複到他以前的身高吧。
叫出“爹爹”兩個字的時候,由於這兩個字的特殊性,即使夜朗自己給自己心裏暗示了許多次,卻在實踐的時候,還是拗了一下口。畢竟現在的南宮清雅,其實與以前的他差不多大,輩分卻差了一截,而且還差的不是普通的輩分,簡直是……
然而不順口的叫聲,在傳入耳朵的時候,聽上去卻是相當的順耳,似乎陽光與白晝般契合。
南宮清雅將夜朗不順口的叫聲理解成了“生疏”,倒也沒有介意,他慢慢地站起身來,回眸再望了一眼熟睡之中的南宮淩風,眼眸深處是一抹罕見的溫柔憐愛。
大概是覺得夜朗回來了,不好打攪,也可能是見著南宮淩風了,他自己也放心了,南宮清雅站起身之後,深深地望了夜朗一眼,自己獨獨地走了出去。
夜朗望著他的背影,抿抿嘴唇,跟了出去。
果然,庭院樹木下,南宮清雅彌足暫立,在專門等著夜朗。
“爹爹。”這次夜朗就叫得分外地順口了。也是,既然已經認定南宮淩風伴侶的身份,那麼“夜朗”的身份也就跑不掉了,從這一刻起,他就是“夜朗”,真正的夜朗。
“嗯。”幾不可聞地點頭應聲,南宮清雅抬起漆黑如夜空的眸子望著莫名的虛空,過了好半晌才複又開口道:“雪宸來看我的時候,已經將你們在金陵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地告訴我了。”
夜朗點頭,他知道雲殤不在的時候,都是雪宸在給南宮清雅把脈看病,也順帶做好記錄,方便雲殤的問診。這次無論是雲殤還是雪宸都被耽誤在了夜家堡,南宮清雅這邊雖然一直沒有出事的預兆,但到底那二人都不放心,加之之前他不顧身體,為病中的南宮淩風輸送真氣。是也,雪宸一回來,就去了紫雲軒。
當然,夜朗也明白南宮清雅口中所說的“仔仔細細”的分量。
“張忠回來的時候,也見了我,說我可以放心地把淩兒交給你。”南宮清雅似乎不需要夜朗的回複,自顧自地說下去,“你可知道,這麼多年了,除了雲殤,張忠還是第一次如此誇讚一個人。”
夜朗本想謙虛幾句的,但仔細想想,自己本來就是這麼優秀,也就無從謙虛了(這絕對是跟南宮淩風呆久了,才形成的毛病)。
“我不喜歡由別人來教我該如何做,更不能拿淩兒的幸福來打賭。今夜到了這裏,原是想見見你。不過,看你在忙,就徑直去看了淩兒。淩兒啊,”南宮清雅的眼眸迷離起來,似乎陷入了剛才初見熟睡的南宮淩風時候的情景,“他雖然睡著,可是那種由心而生的笑容燦爛得都有些刺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