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點的住院部走廊混雜著各種菜味和消毒水味,讓原本緊張嚴肅的病房短暫的充滿了一絲人情味……
寶元兒坐在小凳上怔怔地盯著媽媽床邊的監控器,此刻她的心髒也跟著屏幕上的數字變動,變得一抽一抽的疼,醫生說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她在想“這幾天”指的肯定不是今天,可是媽媽今天一整天都沒有醒過來,哪怕是無意識的抽動一下也好;越想越覺得擔心,儀器的運作聲吵得她頭疼欲裂,有那麼一刻,她好像都能聽見滴管裏營養液滴落的聲音,是的,她聽到了,可唯獨聽不到媽媽的呼吸聲,她恐懼的伸出冰涼的手往媽媽胸膛試探一下,很長很長才會感覺到一下微弱的跳動,這點微弱的心跳短暫的給她帶來了一些平靜,至少人還在,不是嗎!
妹妹寶汾兒還沒回來,她回家給二十幾個親戚準備晚飯了,寶元兒想著自己手機銀行裏的數字,心裏又是莫名的一痛,她不知道1萬塊錢還能讓媽媽支撐幾天,所以等會寶汾兒回來,她們要商量一下,到哪還能去借點錢,親戚肯定是指望不上的,早上寶元兒還因為停藥的問題和姨媽吵了一架,大家已經說了不止一次要給媽媽停藥了,寶元兒不怪她們,媽媽住院二十一天來,大家從外地趕來一直陪在現在,仁至義盡,很多人由最初的傷心已經轉為焦躁、不耐煩,更多的是不忍心看到媽媽在這麼痛苦下去;旁觀者都明白,現在一切的治療都已經沒有了意義,可她不能放棄,隻要媽媽在她還是一個有家的孩子,但是媽媽不在了,她就成了孤兒啊,而且媽媽昏迷前躺在她的腿上說過一句“我想回家”,她不能讓媽媽就這麼走了……
值班的醫生過來看看,皺著眉和護士交代了什麼,又轉向寶元兒問道:“你家親戚呢,怎麼就你自己了呢?”寶元兒怯懦的回答:“他們回家吃飯了,一會應該就會回來”,醫生歎了一口氣,拍拍她的肩膀:“讓他們早點回來,我覺得情況不是特別好,你得有心裏準備。”寶元兒有點蒙,儀器上的數字按照醫生的指示明明還可以啊,90/60/88,怎麼就不好呢?醫生沒有解釋的走出了病房,寶元兒並沒有跟上去詢問,此刻她的眼裏隻有躺在床上微弱呼噠著的媽媽,她好像又瘦了。印象中的媽媽是一個五官姣好、身段優美的女人,可躺在床上的這個媽媽麵目黢黑、凹陷的兩腮把眼睛襯得更為凸起,誇張地有點像外星人,腿上的皮膚早已被藥液撐的像個裝滿了水的氣球,攥著媽媽枯樹枝一樣冰涼的手,寶元兒在尋求著一點點安慰,前幾天偶爾清醒的時候,這雙手還捧了捧她的臉……
寶汾兒和二表哥先回到病房,給她帶了點飯菜,勸她吃點,寶元兒還是一動不動的坐著小凳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過了一會寶汾兒實在看不下去,用手推了推姐姐,讓她先放手去吃飯,自己代替她守會兒,寶元兒的男朋友熊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她的身後,拽她起來,看著失神的女朋友,心裏說不出來的滋味,這個比他小了10歲的女孩,跟他鬧騰了八年,鬼靈精怪的個性總是給他許多驚喜,短短的二十多天被壓力折磨成了啞巴,寶元兒看看熊軍好像想起了什麼,拉著他走出病房。
走廊上靜悄悄的,陪護的人基本不太出來走動了,過了21點,病房外就熄燈了,黑漆漆的走廊讓本來就膽小的寶元兒打了一個寒顫。“哥,你今晚能不能和領導打個電話請假,醫生說媽媽可能也就這幾天的事,我怕,特別怕,咱倆的事過後再說行嗎?這幾天我求你陪陪我”寶元兒輕聲說道,熊軍也自責的應道:“好,我現在就打,我會陪著你的,不走”,熊軍不想讓寶元兒在屋子裏吃飯,他知道看著病床上的媽媽,她什麼都吃不下,就是糊弄一下,索性進屋把飯拿出來,自己端著,讓寶元兒在自己的“監視”下多吃幾口,寶元兒無奈的嚼著嘴裏的豆角,怎麼嚼都吃不出味道,不鹹不淡、不香不腥……胃被突如其來蠟一樣的食物攪的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