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比肩+番外(1 / 3)

第三十九章 比肩

月光慘白,拉的人影黯淡如鬼魅。

常樂卿帶著軍醫回來時,見到張宣抱著那人,無助地跪在原地。

他懷中的人發絲長長的垂下,普通的軍裝上血汙點點,依舊掩蓋不了他五官的精致。他嘴角的微笑,靜止一般,悄無聲息,沒有呼吸。

那溫和之下掩藏陰狠的雙眸,再也不會睜開了。

張想容僵硬地站在哥哥身旁,似想安慰兄長,又不敢出聲,惶恐無助地望向常樂卿。

她自以為炙熱的愛慕心思,在死別麵前,脆弱的不堪一擊。

“宣。”常樂卿忍住內傷的劇痛,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張宣沒有回答他。

常樂卿單膝著地,半跪在地,小心地探手。

那個似敵似友的人,身體已然發冷。

他再無法虛偽的笑,也無法開懷的笑了。他不再有孤獨和痛苦,然後把這些留給活著的人。

張宣突地慘然大笑,抱著懷中的人,獨自走入屋內,闔上門,與世隔絕。

輕輕的關門聲,門後無止境寂靜。

張想容忐忑詢問:“常將軍,哥哥他,不要緊麼?”

常樂卿揮揮手,喚來小將,派遣他在屋外看守,防止張宣出意外。

他自己則整了整衣衫,轉而整閱士兵。

他的內髒受傷頗重,幾乎無法站立,急需醫治。隻是若他轟然倒下,豈不是威信全無,如何能統領下一場戰鬥?

常樂卿強撐著身子,假裝談笑風生,時不時望向房門一眼。

江尚語,你竟為救我而喪命。你是為了張宣吧,情深不壽,果真如此。

陳書雪那一刀曆曆在目,寒光閃爍,江尚語的鮮血噴灑而出,還有刀鋒劃過空氣的尖銳呼嘯,不斷重現。

常樂卿咽下一口血,強自露出笑容,行走在慶功的士兵之中。

勝利了,士兵好快樂,熙熙攘攘,歡聲笑語。

天底下,有幾人會為那人的離去傷心?

此處的歡騰不斷,士兵臉上開了花似的,開懷大笑。

張宣獨自窩在房內,一日滴水未進。

次日,常樂卿躺在床上養傷,見張想容陡然闖入。

“常將軍,哥哥留下一封信,他不見了。”

常樂卿猜到了內容,恐懼湧上心田。打開,果然張宣不辭而別,帶著江尚語的屍首遠去,把張想容托付於他。

“我叫人看好他的,那人呐!”常樂卿怒道。

一個大活人帶著一具屍體,居然都能悄無聲息的離去

張想容怯怯道:“他們被弄暈了,哥哥不見了,現在怎麼辦呀?”

常樂卿心似被掏空了,突地麻木道:“他要如何便是如何吧,我為他掃清障礙就行。”

“你不找我哥了?”

“他若要走,我尋到又有何意義?”

張想容神情變換,有不舍,又有一絲欣喜與羞澀。

常樂卿欣賞片刻,道:“他托付我給你找好人家,你看軍營可有喜歡的,如果沒有,我幫你再找找其他人。”

張想容搖頭,抓著衣角,眼眶突然紅了。

她的心思,一目了然。

常樂卿拍拍她的腦袋,道:“抱歉,我是不去尋他,可還是要等他的。”

或許張宣遊曆夠了,或許他思念我,就歸來了。

這渺茫的期盼感覺,就像年幼時,眼見母親殘忍對付姨娘,自己依舊夜夜盼望,昔日慈祥的母親能回來。

轉眼十多年,母親再回不到過去。

那麼張宣呢,會回到我身邊麼?

常樂卿闔上眼,心如死灰,不報任何希望的一直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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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月後。

張宣在集市,賣自己縫製的布娃娃。

他不再是縣官,積蓄過去都給了縣民,身上盤纏不多,於是花了點錢,買了做玩偶的布料和針線,學著師傅的樣子,縫製娃娃賺錢。

起初,他做的玩偶慘不忍睹,時間久了,倒是有點像模像樣了,能養活自己了。

附近定製娃娃給女兒的男子,站在攤位邊上,與一群人閑聊。

——“你們聽說了麼?容王到現在都沒有下葬。”

張宣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自那日離去,他再未見過常樂卿,更不知容王的消息。沒想到,容王已經死了……

那尊為戰神的人物,竟然會離世?

短短五個月,物是人非了麼?

那幾人繼續在說。

“那麼久了都沒下葬?是在選日子吧?”

“你懂什麼,是皇陵沒有建好。聖上下旨,不用王陵安葬王爺,要把他葬在皇陵。”

“皇陵的合葬者,不應該是皇後和貴妃嗎?”

“前朝也有打天下的武將,葬入皇陵的。或許是容王對朝廷貢獻大。”

“嘿嘿,也可能……”那些的人聲音逐漸低了,表情卻越發熱火朝天。

不用聽,張宣都猜的出他們的談話內容,無非是猥瑣加八卦了。

奇異的是,睥睨天下的容王死了,他怎麼會死的?

張宣小心的縫製娃娃,間或考慮容王下葬後,是否要在附近瞅瞅。畢竟是相識一場,雖然容王的出現,無意中給平安縣帶來了災難。

翻天覆地的巨變啊,張宣悵然。

附近閑談的人們說著說著,扯到了屍體。

“遲遲不安葬,屍體得爛成啥樣子?到時下葬,抬棺材的可慘了,不是要被熏死了?”

“喲,有夠惡心的,要是容王在天之靈知曉,非得痛苦到發瘋。”

“就是,王爺那麼在意外表,據說最後一個月,他不願別人見到他的病容,硬是誰都不見。聖上前去探望,都給擋回來。”

啪。針紮到張宣的手指,他飛速縫完娃娃。

——是啊,那麼愛好幹淨的人,肯定不願棺木露天擺放,散發惡臭,給人猜測屍體的腐敗程度。

肯定不願意的。

張宣急匆匆地將布偶丟給買主,飛也似的拽起工具,跑了。

身後,買主納悶喊道:“喂,我還沒給銀子呐!”

河邊搭建的建議小竹屋,濕氣重重,流水轍轍。天際似有細雨飛揚,宛如回到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