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瞻的囈語,李珩陷入恍惚中去,懷中的人命懸一線,卻仍然操心著這天下,眼前的一切都和前世重合了。
李珩雙目赤紅,努力的不去觸碰前世的那段回憶,但是越是如此,那段回憶越是清晰。
李珩如何能忘掉,當年陳瞻離開時也是這樣的。
他記得那是滯留都城的外族使團來辭行的日子。一開始事情進行的十分順利,就在使團即將離開的時候陡生變故,副使從禮物裏麵掏出一把弩,直射向他的胸口。
事後他們複盤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這些年他統一中原,快速的發展已經令這些胡人感到恐懼了,於是他們想要刺殺他,好讓國家重新陷入混亂。
於是使團便將弩機零件裝在進貢的禮物裏避過了宮門口的探查,卻在進殿之後裝作再次清點核對禮品,將零件組裝成了弩機。
隻是這次談判十分順利,而且來使恭順,所以大家都沒在意,竟被他們得逞了。
事發突然,一時間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他想要躲避,卻見離他最近的陳瞻向他撲了過來,展開雙臂抱住了他。
那個懷抱一如他幼年時那般溫暖。
隻是,自從他成年之後,陳瞻就不再抱他了,他隻能將綺念藏在心中,在夢裏重溫兒時的溫暖。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夢想會以這種方式實現。
李珩心中巨震,他想掙開陳瞻的懷抱,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發現箭身沒入陳瞻的背後,箭頭從胸口露出,血水從傷口處蜿蜒流下。
他當時怕極了,將陳瞻摟在懷裏,大聲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然而那一切都是徒勞的,陳瞻看了他一眼,就仿佛釋然了一般暈了過去。
他本以為登上皇位,富有四海,便能讓那人平安喜樂,然而,眼前的這一切都證明了他的無能。
他召集了所有的太醫,又拿出來皇室多年的珍藏,卻仍然沒能留住陳瞻,隻能激發出他身體的所有潛能,讓他短暫地醒過來。
他還記得當時太醫令鵪鶉似的瑟縮著說道:“陛下,太傅幼年時傷了根本,成年之後又奔波操勞,憂愁多思,不得休憩,身體已經……虛虧得厲害,即便沒有此事也天不假年。如今又……微臣實在是無力回天啊!”
李珩也知道那種程度的傷放到正常人身上都死生難料,何況是身子本就虛弱的陳瞻。
但是心中的悲傷和憤怒蓋過了所有的理智,他舉起佩劍,向那個太醫走去,想要斬殺所有澆滅他希望的人。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了陳瞻虛弱的聲音,太醫的藥似乎起了效果,陳瞻已經醒來,正虛弱地抬起手:“王上”
這個動作似乎是扯到了傷口,大滴的汗珠從陳瞻額角滾落,隻說出了短短兩個字,陳瞻的唇角便流下一道血線,顯得他的臉色越發蒼白。
理智回歸,他趕忙整理好臉上的表情,上前扶住陳瞻,他不想讓陳瞻看到他剛才癲狂的表情。
盡管已經知道結果,但是看到陳瞻吐血,他感還是覺自己的心被人剜去一塊。
他他快步走到陳瞻床前,握住了陳瞻顫顫巍巍抬起的手:“明遠,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你別說話了,撐著些。我已經讓人去請醫聖了,等他回來,一定能治好你”
他不知道這話到底是在安慰陳瞻,還是在安慰自己。
然而陳瞻隻是搖了搖頭,讓太醫們都出去,似乎有話要和他說。
這種情況下,他不想違逆陳瞻的心願,隻能點頭,太醫們如蒙大赦,默不作聲地魚貫而出,見殿內隻有他們兩人後,陳瞻開始交接未完成的軍政大事,甚至還想利用自己的死為他掃除帝國的最後一點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