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珩十六年三月甲寅日戌時正,未央宮內燈火通明。
然而平日裏莊嚴肅穆的正殿中,此時卻不合時宜地擺放了一張床榻,床上躺著一個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的人,那人胸口插著一支折斷的羽箭,不斷有血液從創口處滲出。
床前跪著黑壓壓的一片太醫,正在低聲爭論著什麼。一個身著帝王袍服的青年正對著床榻站著,沉默不語,臉色陰沉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未幾,這那爭吵漸漸低了下去,太醫們仿佛是達成了一個共識。一個看起來資曆最老的太醫被推著跪到了最前麵。
那太醫向青年行了一禮,硬著頭皮說到:“王上,太傅幼年時傷了根本,成年之後又奔波操勞,憂愁多思,不得休憩,身體已經……虛虧得厲害。如今又……”那太醫不再說了,隻是低下頭去。
李珩深深吸了一口氣:“能不能治?”
“這恐怕”
“能不能治!”
李珩沒有聽到回答,隻聽到窸窸窣窣一片聲音,太醫們整齊地下拜,答案不言而喻。
“好!很好,你們若是沒用了,那也不必留著了……”李珩眼睛通紅,抽出來腰間的佩劍,仿佛魔怔了一般,向太醫們走去。
死亡的威脅盤旋在大殿上空,殿內鴉雀無聲,氣氛壓抑得緊。
然而太醫們並不知道,躺在床榻上的始作俑者,如今正生龍活虎地躲在係統空間內,全然不似一幅要死的虛弱樣子。
始作俑者名叫陳瞻字明遠,原是某985院校的工學在讀碩士,十八年前熬夜猝死後,和係統簽訂契約穿來這個世界。
根據契約,他隻要在這個世界中推動社會發展就可以獲得功德,而在達成建成盛世的目標後,係統就會送他回家。
於是在這十八年中,他輔佐落魄質子李珩登上王位,隳宗室,滅諸國,削弱世家,羈縻外族,發展生產。如今終於建立起一個統一的國家,使四境無塵,國泰民安。
如今距離係統設定的目標隻差一點點,隻要等下個月李珩稱帝,他大概就能攢夠回家的路費了。
而今天本是外族使團來辭行的日子,由於之前得談判進行得非常順利,所以李珩在未央宮正殿設宴歡送使團。
就在使團即將離開的時候,變故陡生,副使從禮物裏麵掏出一把弩,直射向李珩的胸口。
陳瞻看到一點寒芒閃過,就眼疾手快地上去為李珩擋下了一箭。
箭身沒入他的胸口,陳瞻感覺到一股巨力打在自己胸口,然後一陣劇痛襲來,血水蜿蜒流下。隨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他被李珩摟在懷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然而他的意識並沒有消逝,隻是來到了腦中一塊名為係統空間的虛擬區域。係統急切的聲音在腦中響起【宿主你幹了什麼?這個身體預計將在30分鍾內死亡,你還差100點功德就能回家了,為什麼上去要自殺啊!】
陳瞻一挑眉,調侃道:“就不能是我忠君愛國,見到王上遇刺心神激蕩,於是倉促之間隻想到以身護主,為親愛的王上擋下一箭嗎?”
【宿主,這話騙騙外人還可以,我還不清楚你嗎?】
陳瞻收起了臉上的嬉笑,正色道:“李珩絕不能死,我之前的政策得罪的人太多了,若是沒了一個強力的君主支持,我的下場也不會比吳起好多少。”
陳瞻想了想,又接著補充道:“當然,若是繼任者腦子清醒,那我就不用人亡政息了。隻不過就算如此,也是商君的下場,我記得好像是五馬分屍來著的?
你看,如此一來可以用我平息貴族的怨氣,二來又除掉一個高位的老臣,掃清了專政的障礙,三來良政可以接著用,一石三鳥,多好?”
【我竟然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剛才你明明可以兩全的吧!你是不是有什麼陰謀。】信息量有點大,係統思索了一會反問道。
“我能有什麼陰謀,你不要憑空汙人清白!”
【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gif】
陳瞻也不逗係統了,歎了口氣說道:“好吧,我也不瞞著你了,我的確是有意為之,不過你不用擔心,待會估計能到手一大筆功德,足夠我回家的路費了。”
【還有100點功德,宿主就不能安安穩穩等一個月嗎?】
“或許真的不能,我懷疑那個小兔崽子已經開始忌憚我了,如果這樣,等他稱帝之後我就十分危險了。到那時候,如果我不“體麵”,他就要“幫我體麵”了。”
【怎麼會呢?李珩一直都挺尊師重道的嗎?】
“嗬嗬,尊師重道?前幾天水利那事你還記得吧,我隻不過是稍微把九江太守留得晚了些,那小兔崽子就巴巴地來趕人,還說什麼讓我“注意身體,好好休息”。
他不就是嫌我管著管那,手伸得太長。欸!兒大不由爹,如今我“好好休息”去了,不正好遂了他的願嗎?”
【不至於吧?他可能真的隻是擔心你的身體,讓你去好好休息吧。】
“好,這次不算,再比如更前幾天吧,李珩來問婚姻大事,先問外族公主,再問世家貴女,後問寒門女子,我都順著他的意思讓他推了,當時他還很高興。”
【嗯嗯,是啊,可是這和你被忌憚有什麼關係?】
“但是我對世家的態度他不一直是知道的嗎?現在明知故問,肯定是在試探我和世家有沒有勾結!我順著他的意思拒了,所以他很高興。結果我當時覺得度過一劫,心神放鬆,誰知他卻殺了回馬槍,問我什麼樣的女子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