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11點。
酒吧還沒到最熱鬧的時候,音樂聲卻已經震耳欲聾。
榮宴黑著一張臉坐在角落的卡座,薄唇緊抿,整個人陷在陰影裏,手上有一搭沒一搭拋著篩子,黑如點墨的眸中閃過濃鬱的不耐。
半晌,他揮手,讓服務生把滿桌連排的酒全部打開。
旁邊坐著的趙讓聞言登時一驚,卻沒敢吱聲。
酒全都開了,榮宴卻碰也沒碰,服務生來了又走,榮宴還是皺著眉頭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活像塊石頭。
趙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那一堆瓶子,頭痛地開口:“宴哥,宴總,宴大少爺?您倒是說句話啊?”
卡座裏其餘眾人聞言,小雞啄米似的跟著點頭。
榮宴打小就是這幫人裏的頭頭,出去留學一晃幾年,而今才剛回國沒多少日子。
今天是榮宴的生日,大家商量著攢了個局,算是慶生也算是接風洗塵,結果玩了不到半小時,酒都還一口沒喝,正主忽然接了個電話,之後就一直臭著臉,一聲也不吭。
這算怎麼一回事?
榮宴不動,其他人也不太敢動,無聲地麵麵相覷。
這位少爺以前脾氣就差,幾年不見,一點沒見收斂,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小少爺發起飆來,一張嘴能直接把活生生的人給毒死,沒人想觸這個黴頭。
卡座上就這樣安靜下來。頭頂的音樂喧嚷,氣氛卻緊繃得帶了些許尷尬,榮宴掃了一圈身旁眾人,仍舊沒言語。
腦海中思緒煩亂,全是剛才電話裏爺爺容青山對他說的話。
訂婚,聯姻。
如此陌生的名詞忽然撞入生活裏,榮宴隻覺得荒謬。
酒吧裏的燈光也晃眼,閃得人頭發暈。
過道邊有穿著短裙的熱辣美女經過,不經意間瞥見榮宴的臉,眼前瞬間一亮,伸手想要拍他的肩,手剛落下,榮宴忽然站起身來。
美女被嚇了一跳,榮宴卻連眼神都沒給她一個。
“你們玩,賬我結了。”他衝麵前眾人撂下一句話,撈起沙發背上的外套,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留下一桌懵逼的人和剛開的酒。
六月過半,夜風柔和溫軟,帶著淺淡的梔子花香,夜幕中群星閃爍,美得如夢似幻。
榮宴卻沒有絲毫欣賞的心情,擺手回絕了泊車門童的搭話,離開酒吧後徑直走向停車場,腳下生風。
假如今天白天有人告訴他,他會在晚上十點半得到老爺子“家裏給你選定了一個未婚妻”這樣的通知,且對方還是一個他連麵都沒見過、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的女人,榮宴一定會覺得那個人腦子有病。
可現在,榮宴開始懷疑懷疑腦子有病的人是自己了。
銀紅色的超跑停在停車場正中位置,流線形的車身拉風又囂張,即使在豪車遍地的酒吧門外依舊亮眼。榮宴皺著眉頭拉開車門,無視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打量眼神,一邊啟動一邊回想著老爺子剛才打來的那通電話,太陽穴氣得突突直跳。
實在是太突然了,令人措手不及。
而那個莫名其妙在電話中成為了他未婚妻的女人。
雲梔。
雖然從未有過接觸,但這個名字對榮宴來說卻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耳熟能詳。
會玩。
交際花。
出現在各個場所時的男伴都不一樣。
雲家大小姐從成年起就是社交圈內的紅人,有點什麼風吹草動都能在各大群聊裏掀起一陣妖風。
就在老爺子的電話來前,酒桌上還有人提到她——說是,最近開始搞起了什麼直播?
榮宴從前覺得事不關己,聽到此類話題時從沒往心裏去過,卻不曾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和話題中心人物扯上這樣的關係。
突然冒出一個陌生的未婚妻,本身已經夠糟糕了,更遑論未婚妻本人還有這樣離譜的風評。
爺爺竟然還大言不慚地說是給他的生日驚喜。
這算哪門子驚喜?驚嚇還差不多。
想到自己後半輩子即將就此斷送,小少爺心浮氣躁,一腳油門飆得飛快。
導航裏的機械女聲發出沒有感情的警告:“前方測速路段,有違章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