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回家(1 / 3)

宋返被接回家的那天,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晴天。

宋政在駕駛座安靜地開車,左肩處警徽若隱若現,車裏殘餘著煙味,在不透風的空間裏,壓迫宋返的感官,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車駛過國道,進入巷口,風景從寬敞的馬路切成了低矮的民居。

“跟你媽打了電話嗎?”前麵的人終於出聲。

宋返坐在後座,他搖頭,也不管父親是否看得見。

宋政再問:“關了幾天,數了沒有?”

十七個白天,十六個夜晚,再加上零零碎碎的幾個小時……宋政問的是宋返被關在軍事訓練營裏的日子。

這根本不需要數,宋返可以清晰準確地回答,如果給他鍾表他甚至可以計算出分秒。

倒不是宋返無聊,他之前經曆過更刺激的事情,足夠他回味好一陣子了。

宋返今年十五歲,剛結束中考,迎來了人生第一個超長假期,人家的孩子考完後背上行囊翻山越嶺雲遊四方,宋返卻不同,半個月前他和朋友在桐裏遠郊小鎮廣場附近跟人鬧事,差點沒把對方打死。

聽說警察來的時候宋返正處於瘋狂的狀態,一身野勁,逢人就咬,辦事的警察身經百戰,按下他還費了番氣力,就沒見過這麼橫的小夥子。

宋返的危險在於他的眼睛裏是真有殺意,並且事後的態度依舊惡劣。他不表現出多麼激烈的抗拒,而是一直在和試圖開導他的人插科打諢,這就好比馴獸結果反被獸戲弄,簡直讓人對他無計可施。

看守他的人本來要對他做思想工作,誰想最後險些和他聊成了哥們,人家盼他改邪歸正做個遵紀守法的好青年,他攛掇人家離職高飛幹點別的。

這得虧宋返爹是桐裏市刑事偵查局的一把手,沒這層關係,人家早和他翻臉了。

宋返在看守所待了一晚上,整個局裏都知道這兒來了個打群架的不良少年,這不良少年還是某領導的兒子。

宋政不能忍。

他來認領兒子時,那是擰著眉走進去,垮著臉走出來的,光天化日眾目睽睽,身邊人都擔心他隨時會扒了皮鞋往宋返身上掄。

好在宋政同誌有耐性,道行深,並未在公安局門口知法犯法,他一聲不吭地接走人,也沒管教,隻說要帶宋返去見點世麵。

於是宋返那天家裏也沒回,前腳剛出看守所,後腳直接被老爸送去訓練營改造。

這一待就是半個月。

宋政開口:“怎麼樣,這半個月有什麼收獲麼?”

宋返沒有理他。

他曬深了的手臂擱在車窗把手處,整個人靠得恣肆不羈,就是眉眼很冷靜,能捕捉到他那獨有的疏離感,仿佛對父親也秉持著生人勿近的原則。

“少臭著那臉,”宋政透過鏡子看他:“前頭打架,你媽沒少生氣,我送你去營裏是要你磨練脾性,你應該學會禮貌。”

“什麼禮貌?”宋返問:“強迫式的嗎?”

大概是因為宋返一路上都沒說話,這樣的回應宋政也沒覺得冒犯,他清了清嗓子,“爸爸不是那意思。”

是,你口上不是那意思,但你的心是,否則你也不會不問緣由就把人送去基地改造,送車去維修都得先看看車是出了什麼毛病,然而宋政沒有,宋返才不想應他。

宋政知道再說下去沒意思,換了話題,“今天早上我去了趟饒洲,給你姐姐辦了入學手續,順便幫你登記了,明天你自己去一趟附中。”

宋返有個雙胞胎姐姐,叫宋沅,長得很好看,學習也好,以外縣生的身份考進了饒洲一流的高中,進的還是尖子班,在旁人眼中,她跟宋返是兩種完全相反的人,宋沅性格開朗易相處,而宋返叛逆頑固人很凶。

宋返和宋沅之間關係很微妙,從沒聽他喊過姐,可認真說起來,除了父親和宋沅,宋返對家裏人都很有禮貌。

“附中開學早,過兩天就軍訓,我讓沅沅暫時住你哥那兒……”宋政說著電話就響了起來,他接通,秒入工作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