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你終於醒啦!是爸爸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爸,你這是……”

錢芳看著眼前,淚流滿麵,蒼老了許多的父親。

她感到既驚詫又茫然,還有一絲因聽見父親懺悔,而從心底蕩漾開的釋然與歡喜。

隨著錢父的講述,錢芳醒後仍有些混沌的記憶,終於被完全喚醒。

回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她陷入了巨大的悲戚。

錢芳的前半生稱得上是孤苦,曆經了生母早逝,後母苛待,弟妹排擠,及父親不斷的誤解與疏離。

這一切,令幼時那個活潑可愛、能言善道的小女孩消失了,鑄就了如今這個自卑羞怯、沉默寡言的女知青。

到上田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是她生母過世後,唯一稱得上美好的記憶。

因為在這裏,她遇到了同期下鄉的許明逸。

許明逸雖是工人子弟出生,但身上帶著一股書卷氣,是個令人見之難忘的人。

出事前,他是她多年悲苦裏,遇見的唯一一束光。

初見時,許明逸於她是熱心助人的鄰家大哥。

相識數月後,他是她雖未言明,卻心有默契,待她格外溫柔的戀人。

隻是,誰能想到這一切不過是她的妄念。

那一夜,剛得知父親要將她轉回京郊農場的錢芳,焦慮地來到男宿舍,打算找許明逸商討對策,沒成想在敲門前,無意間聽見了房間內,隱隱透過門縫傳出的聲因。

那是一段聲若蚊蠅,卻極其清晰的對話。

錢芳做夢都沒有想到,僅是一門之隔,裏麵的許明逸,便與同她相處時,判若兩人。

她親耳聽見,在去年才來的那個男知青的追問下,許明逸否認了兩人的關係,並解釋說他們隻有同期之誼,是她單方麵對他有意。

截至此刻,房裏的對話,雖令錢芳心神震動,但早已習慣了失去的她,還不至於因此做出夜闖男知青宿舍的莽撞事。

隻是,隨後她竟聽到:董世博以移民海外為誘餌,威逼利誘許明逸於半年後,利用她來偽造死亡,好金蟬脫殼,一起去白頭鷹國。

直到此刻,相戀變單戀,救贖變深淵。

接連遭受打擊的錢芳,終於情緒失控地踹門而入,發瘋似得與他們謾罵、撕打。

最終,害怕潛逃計劃泄露的董世博,迅速出手將她製服,並打至昏迷……

聽完女兒泣不成聲的哭訴,錢父自責不已。

若非他多年的疏忽,女兒又怎會被許明逸——這種利欲熏心、攀附權貴的軟骨頭,所隨手施為的溫柔感動,從而差點搭上性命?

思及連日來,董家肆意妄為、囂張跋扈的醜惡嘴臉,錢父恨得目眥欲裂。

想金蟬脫殼,偷渡海外?

那也得我同意才行!

他這次定要查個天翻地覆,讓這幫人永世不得翻身!

……

一轉眼,潮熱褪盡,秋風習習。

枯黃的樹葉,隨風而落,撒向金色的麥田,又到了秋收農忙時節。

此時,距離錢芳轉去盛京醫院,已半月有餘。

嚴密的消息封鎖下,除了錢家人外,便隻有墨陽和牛棚眾人知曉錢芳已醒,風雨欲來。

在上田村村民眼裏,知青點事件進行到董家聲威赫赫,強勢壓服錢家,迫使他們狼狽退走時,便已然落幕。

這時,已不再有人在意真相,他們隻會這為娛樂匱乏的生活,又平添一份談資而歡呼!

眾人雖懼於董家勢力,無人敢當著董世博的麵調笑。

但八卦乃人之天性,關於三人的流言碎語,仍舊傳得人盡皆知,被奉為今年茶餘飯後的最佳談資。

隻是不知為何,當初為董世博強勢出手的董家,麵對如此洶洶流言,竟依舊將他留在上田村,至今未托關係把他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