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谘詢偵探的一句話幾乎滿室皆驚,除了安·博林沒什麼表情的看著他。
她確實之前已經意識到,那具屍體並不是道格拉斯。反而很可能是道格拉斯將潛入城堡的複仇之人殺死後,偽裝成了他的屍體,試圖以此逃過今後可能還會出現的黑i幫複仇。
而安·博林之所以對這件事保持沉默,沒對這些人說出來,顯然是因為——
道格拉斯,或者說波爾蒂·愛德華,是她姐姐的後裔。
比起所謂的真相如何,安·博林可不關心,相反,她是一個非常驕橫而偏袒護短的人。
而對於極度癡迷於邏輯推理挑戰的夏洛克·福爾摩斯而言,他視破案為第一要義,以自我為中心,所有事都要排在這之後。他向來缺乏共情與人類正常情感,抽絲剝繭得到真相、推理與冒險才是他眼中所有的人生價值所在。
於是他看著地上那攤血跡說道,“這具屍體之所以頭部中槍,是因為開槍之人——也就是道格拉斯,他最大的目的,就是要將這人的頭部炸得粉碎。”
夏洛克語速飛快的說著,“這個複仇之人在潛入城堡後,為了殺人後便於潛逃,他首選的殺人利器,不會是這把威力巨大會發出巨響的轉輪手槍,因為即便是裝了消音器,聲響也可能會造成一些驚動。我認為,他很可能會選擇一把刀,可以寂靜無聲的殺人。”
谘詢偵探語氣自負而確信的,仿佛他曾親眼所見,“他持刀潛伏在這間屋子裏,淩晨時道格拉斯穿著睡衣巡視到這裏——這間屋子中央的武器展示台旁。
他是一個出色的特工,也許他發現了身邊暗藏的危機,在那個黑i幫複仇者持刀撲向他之前,或者是同時,道格拉斯從展示台的箭囊中抽出了一支長箭,徒手朝對方刺過去。”
“這是一支箭頭長達四英寸的鋒利鐵製錐形箭,它有可能直接刺穿了那人的頭骨,”夏洛克簡直像是個戲劇家或是藝術家一樣站在眾人之間,他的推理就是他的皇家戲劇表演,“那名複仇之人有可能當場就死了,或者他即便沒有立即斃命,也已經連從身上拔槍射擊和痛苦哀嚎的能力都沒有了——因為在兩人搏鬥的整個過程中,顯然至少沒有驚動兩個管家和仆人們。”
雷斯垂德下意識問,“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剛才我詢問時,兩個管家和仆人們沒有任何說謊和遮掩表現。”夏洛克斬釘截鐵。
雷斯垂德顯然感到疑惑,“你剛才就說巴克和道格拉斯夫人有所隱瞞,可是我剛才也全程觀察了,他們的說辭和表現,我沒有看出問題。”
夏洛克毫不留情的說道,“你能看出什麼來,我看就算是現在有一頭野豬從你麵前跑過,你也看不見那頭豬的影子。”
安·博林在一邊聽著他的話,覺得這人簡直是個罵人的‘藝術家’,遣詞用句的諷罵智慧和刻薄程度,可以在整個英格蘭乃至全世界名留青史的程度。
而這話聽在雷斯垂德耳朵裏,即便是他早已經習慣了這位谘詢偵探的頤指氣使,也差點被氣的血壓升高,他忍不住為自己說話,“我怎麼說也是一個有著二十年經驗的警探,巴克和道格拉斯夫人隻是兩位常年過著簡單純樸鄉村生活的普通人,又不是職業罪犯——”
他的話直接被打斷,夏洛克提高聲音,感覺又要大發雷霆,“我已經說了!這兩個人意誌堅定!”
他對著雷斯垂德的語氣簡直像是訓斥,“你隻記得他們生活在簡單的鄉村!腦子裏怎麼不想想這兩個人是可以使用英格蘭長弓進行弓獵的人!
弓箭狩獵難度要遠遠高於槍獵,除了體力和射擊能力,對於弓獵者的耐心、毅力、魄力與意誌更是要求極高。更何況使用的還是長弓這種對箭術要求甚高的傳統弓,更是難上加難。可以使用長弓成功狩獵,即便是職業罪犯也不見得能有這樣的耐心和意誌力。”
雷斯垂德又一次被嗬斥到無話可說,隻好問道,“那你究竟在他們身上發現了什麼線索?”
夏洛克聽著他的話,卻看向安·博林,他嗓音低沉的像是樂器在耳邊敲擊,又一次對她要求道,“你告訴他們,你的結論。你都看出了什麼。”
可是安·博林這次顯然並不打算配合,她看著這位即便臉顯得稍長,整個人看起來卻極有非凡魅力的卷發男人,她對著那張英俊的臉,唇角卻勾起了一個冷笑,顯出極其傲慢跋扈的意味,她嗓音冷而嬌豔,“你以為我是你的仆從嗎?你的話我要言聽計從?”
雖然她確實看出塞西爾·巴克和艾維·道格拉斯的神情並不十足真誠,有所隱瞞。畢竟她自幼在多國宮廷任職女官的經曆,和她平民出身(十六世紀安·博林這樣的低等新貴族被認為是平民出身,在她之前的曆代英國王後中出身最低,博林家往上數三代是綢布商人)卻誓要登上後位,察言觀色、觀察入微可以說是她生存的基本手段。
隻不過她的本性顯然和溫馴、順從這些東西沒有半點關係,反而可以說是刁鑽刻薄,對於他人的驅使、命令,她從骨子裏就極其不願聽從。
她長發像綢緞一樣披下來,雙眼澄澈泛藍,麵容白皙到顯得不真實,仿佛蒙著一層柔光,冷俏嬌豔的臉有種貓的氣息,就像是古老北歐神話中,出現的那隻高貴優雅又美麗威風的像是妖精一樣的貓。
而夏洛克此時看著她,心裏一閃而過的念頭是——這位天方夜譚一樣的‘幽靈’王後,簡直像個高傲冷漠,對人愛答不理的貓,而剛才正對他揮了揮爪子——這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夏洛克意識到這古怪的想法時,懷疑自己是吃錯了什麼藥,他明明已經近半年沒用過嗎啡,為什麼現在在這兒神誌不清胡思亂想。
甚至他看著眼前的這女人,莫名語滯了半秒,他清了清嗓子,視線從她臉上移開,轉而對雷斯垂德說起塞西爾·巴克和艾維道格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