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照拂(2 / 2)

思忖再三,茗鴛低垂著眉眼,似自言自語般委屈呢喃道:“從沒有人……”

話一出口,她又覺不妥。便生生將後半截話兒咽回了肚中。

身處高位的男人下意識反問:“從沒有什麼?”

晨光微晃,姑娘迎著他眸光,一字一句道:“從前生病,從沒有人似爺您這般陪伴照拂過。”

不論明媛,還是茗鴛,都沒有過。

未穿來前,她在醫院。母親與弟弟直到醫院下發了病危通知書,才慌張趕了過來。

她的弟弟,匆匆看過了她一回,就馬不停蹄帶著女友去故宮、天壇了。

至親的人兒了,連陪伴尚做不到,不必說照顧了。

有些話,說出了口,便不顯得真了。

姑娘的小手一點點攥緊了。好在,她也沒那麼在意他相不相信的。

她話落下,胤禛神色莫名睨了人兒許久,直到窗扉外沙沙的腳步聲傳來。

門扉“吱呀”聲啟開了。

蘇培盛躬身行至紫檀木八寶紋屏風處,隔著高高的屏風,輕聲喚道:“爺。”

停了須臾,方衝著裏屋不疾不徐道:“費揚古大人求見四爺。這會兒,人已候在了花廳。”

這話一出,兩人皆怔了怔。

她的父親,他的嶽父,一大清早過來了四貝勒府?

男子舌尖輕抵著腮,須臾,忽勾唇一笑。

他睨著略略受驚的人兒,溫熱的手掌輕拂過女子的墨發,“既醒了便盥洗罷。”

門扉敞開了,風陡然大了。

鉛灰色床帳時起時落。

胤禛緩緩收回手,故作沉思狀、似笑非笑道:“時間很長,你慢慢想,如何謝爺。”

邊說著,邊抬手揚開了床帳。

茗鴛:“……”。

男子挺直的身軀消失了許久,她眼前,他舒朗的笑容尚久久不能揮去。

到這會兒,她倒明白了。這男人,回回離去,皆會行些事兒。

叫人一頭霧水、想入菲菲。

可也隻是,說說罷了。

……

門扉外,碧空如洗。

男子的長腿邁過了寢屋石條門檻,順著院中青石磚小徑,行至小花廳。

明媚的陽光灑在花廳入門處題《高山幽蘭》板壁上。

半壁正中,寥寥數筆勾勒的蘭草經陽光一曬,微有點兒發白。

胤禛腳步停了須臾,透過板壁與門扉的縫隙,覷見了老人萎靡的身影。

他不意外都騎尉來人,卻意外他的嶽父,親自前來。

思及過往,胤禛輕一歎息,附耳同身後蘇培盛道:“備點兒吃食,送來花廳。”

蘇培盛躬身應是。

陽光越發明朗,霧靄消散。新生嫩葉隨著微風,輕輕搖曳。

胤禛微蹙了蹙眉頭,撩袍跨過了門檻。

他挺拔的身軀越過板壁。

端坐下首幾和椅上的老人眼前一暗,緩緩抬眸,老人渾黃的眉眼依稀可見當年的淩厲。

費揚古手撐著椅圈,慢慢站直了身軀,衝著身姿挺拔的男人彎身行禮。

胤禛伸手,虛虛一扶,“阿布哈(嶽父)不必多禮。”

三字落下,費揚古受驚不小。

倒不是第一回了,私下裏他的女婿便如此喚他,可他並不敢應。

脊背彎得更深了。

胤禛並不深究,緩步行至花廳正中黃梨木方桌旁,長腿一曲,靠坐在方桌右側扶手椅上。

見人坐下,費揚古慢慢站直了身軀,啞聲說道:“奴才今日過來,是有一事需稟明四爺。”

“昨日晚間,都騎尉第忽有歹人與後宅家仆串連,仆役擒住了人,細一審問,這人竟與四貝勒府有牽。”

“奴才不敢私自處置,便一早送來了貝勒府。”

這些話兒,是夫人耳提麵命交代他說的,絮絮叨叨的,並不是他本意。

胤禛指尖點著桌麵,好一會兒,方輕聲一問,“有何牽連?”

他一字不落,照夫人所述說了,卻不見高坐上男人似他夫人預料一般,有所領悟。

有何牽連?由他來說,哪有他自個兒探查,令他信服呢。

費揚古渾黃的眼眸閃過茫然,不過須臾,他眉眼忽變得堅定,迎著高坐之上男子淺棕色的眸光。

“這人,名喚張短。走街串巷討生活的,這兩年裏卻安定了下來,修了屋子、置了田地。”

“與四貝勒府側福晉身邊一丫頭沾著親,短短三日裏,便見過了兩回。”

費揚古挺直了腰杆,低聲說道。

這副模樣,倒叫胤禛有點兒恍神。

不為別的,就這性情。他寢屋架子床那個,便與她阿瑪如出一轍。

不逼一逼,如何會將心底的話兒盡數吐露。

可他卻未想到,費揚古渾黃的眉眼緩緩合上了,手撐椅圈。

顫巍巍跪下了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