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停落,回過頭去,卻看到遠方那個巨大的身影突然倒下去,帶起巨大的轟隆聲。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下了步伐,看到那個巨大的身影跌倒後還在掙紮著,卻始終沒能爬起來。
“別看了,趁著這個時候快走。”
麵容老成的修士是這支隊伍的領隊,回過神來後大聲地對著身邊的眾人喊。
眾修士趕忙再次貼著海麵向外疾馳。
“劍九。”
麵容老成的修士看見劍九還在望著那邊,催促道。
劍九猶豫了一下,又望了那邊一眼,但最後還是跟著眾人向前掠去。
低沉的雷聲在天空中暗湧著,海上原本平靜的海麵也在劇烈地起伏著,掀起一層比一層高的海浪。
“轟隆”
一聲霹靂在高空中轟然炸響,一場暴風雨隨著沉沉的夜幕一起降臨,整個海域籠罩在風雨、濃霧與沉沉的夜色中。
大雨滂沱的夜色裏,渾身濕透的葉明柯在大白消失的那個海灘邊上已經默然站了好幾個時辰。
心裏是什麼感覺?他捂住自己的胸口。
他也不是很明白,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讓他措手不及,心在一重又一重的衝擊下,連悲傷、痛苦、恐懼這些情緒都來不及完全釋放。
但這些情緒並沒有消失,而是都沉重地壓抑積聚在他的心裏,讓他難以呼吸,讓他疲憊到想就此倒下,不再醒來。
“哪一個是你?”
他閉上眼對著夜幕下惡浪翻湧的大海輕聲地問,仿佛是那年在火爐邊問他這句話的叔。
仿佛,叔還在看著他。
“活下來!”
“轟”一道閃電劃破夜色與濃霧,照亮了葉明柯咬牙切齒,猙獰扭曲的臉。
“活下來。”
他再一次對自己說,他的生命已經不單屬於自己,更承載太多太多人希望重量、生命的重量。
大白、王伯、泥水匠老劉、小鎮上其他熟悉的人、百萬魔軍將士,還有可能已經逝去的龍叔和龍姨。
再疲倦、再沉重他也得繼續走下去。
他隻能殺死了那個軟弱的自己。當他睜開眼時,他的眼睛裏隻剩下狂熱的生的欲望。
他還不知道自己將要走什麼路,但他一定不能就這麼死去,他必須活下來。
“葉明柯,不許死!”
他拖動站立了許久早已經麻木的腿,一步步遠離了那方讓他傷心絕望的沙灘,走向身後小島的密林。
他沒有深入林子,在夜裏深入陌生的叢林是一件特別危險的事。
他隻是在離沙灘不遠處的樹下搭起了一個簡易的樹棚,擋下一部分風雨,而後他用隨身的匕首削出了許多木筒,放在暴雨中,收集著這場暴雨帶來的淡水。
他畢竟是個從小生長在海島上的孩子,了解淡水在海島上的可貴。
雖然,他生活在的是一個虛幻的小鎮、一個虛幻的島嶼。
他出神地聽著著雨滴落在木筒中發出的有些急促的滴答聲,慢慢閉上了眼睛,緊繃了許多天的精神終於得到了些許的放鬆。
放鬆下來的精神猶如斷線的風箏般在過往的記憶上隨意飄蕩著,過往小鎮的一幕幕曆曆地在他的眼前掠過。
那些真的是虛假的嗎?隻是一場幻境一場夢嗎?
“什麼是真實?”
人與人之間的羈絆是真實的。
他想起在大榕樹下聽大白說書的許多個夜晚,他想起他穿過陶堯家的塔樓仰頭大喊著陶堯,他想起了青溪畔安睡在他身旁的喬喬。
他還想起那夜他們在大榕樹下第一次飲酒、高歌著理想,想起一日日伴著他的砍柴聲升起的美麗太陽,想起與姨在燈下下的許多盤棋。
至少,曾經感受過的快樂與悲傷也是真實的。
簡易的樹棚漏下了許多冰冷的雨,打在他本來就冰冷潮濕的衣裳上。
但過往殘留的溫暖溫暖著冰冷的現實,讓他能夠蜷縮著身體漸漸地睡去。
精神疲憊的他並沒有看到不遠處幽暗的海水裏一條巨大的陰影正在沙灘邊上遊蕩,一雙幽綠的眼幽幽地看著他......
離此不遠處的一群白衣修士精疲力盡地降落在另一座小島上,他們已經全力飛行了半日,嚐試了許多種方法,卻始終沒能走出這片詭異的海域。
波濤洶湧的大海上,一隻簡易的木船在翻湧的巨浪間顛簸起伏,猶如巨人手中的一個玩具。
船上哭聲一片,一群穿著粗布麻衣的人在風浪裏驚恐的哭泣,隻有一個麵容剛毅堅韌的中年男子,依舊努力地把住舵,站在船上,凝視前方的黑暗與巨浪,眼神如同凶狠如獨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