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柯帶著有些忐忑的心從那麵色蠟黃的中年婦女身邊走進那扇厚重的大門裏。
剛邁進大門,背後“砰”的一聲悶響,那中年女子已經把厚重大門一把合上。
葉明柯忍不住心中一跳。
他抬起頭來,入眼的是一方寬闊的院子,但擺著一紅一綠兩個染布的大水缸,七八個正晾著布匹的大架子,把原本寬闊的院子塞得逼仄狹小。
一個在薄寒的春日裏打著赤膊,穿著粗布褲頭的幹瘦的中年男子正在缸邊染布,搭在缸沿的一隻雙手被染料浸染得紅紅綠綠,讓人睹之生懼。
看到那中年男子,葉明柯忙喊了一聲:“伯父好。”
那中年男子看到明柯,木訥的臉朝明柯點了點,但並沒有說話,又把視線投回麵前的布匹。
麵色蠟黃的中年婦女自顧自地從明柯身邊走過去,站到院子裏叉著腰對著裏屋大聲喊。
“你個喪門星、掃把星、不要臉的死丫頭,別在裏麵死嚎了,你姘頭來了,還不快滾出來。”
這句話太尖酸刻毒了!
原本拘謹的葉明柯聽到這句話也不由感到一股怒氣直衝大腦,為自己從小到大沒受過的侮辱也為被如此輕賤的喬喬。
“伯母,我隻是喬喬的朋友,而喬喬也不是你說的什麼喪門星、掃把星”
葉明柯直起腰抬起頭直視著那張蠟黃的刻薄的臉,語氣裏蘊著壓抑的憤怒。
“嗬,你知道什麼?”
那中年婦女冷笑一聲回頭看著葉明柯,有點詫異男孩的反抗,但臉上依舊帶著毫不掩飾的刻薄。
“我知道喬喬一出生父母便去世了,我也知道喬喬的病,給你們添了許多的麻煩,但這些不應該是喬喬的錯。”
葉明柯直視著那中年婦女死魚眼般嘲弄的目光,毫不退讓地道。
他知道,他聽過那個求著山神隻懲罰自己,而放過她剛認識的朋友的女孩在神像前的懺悔。
那個即便有著黑暗的小心思,內心善良純淨如琉璃的女孩。
“嗬,你知道什麼?”
那中年婦女偏開葉明柯直視的目光,語氣裏卻依舊是刻薄與嘲弄。
“我......”
葉明柯其它的話語被堵住了,感覺胸中一口悶氣被憋住不得出。
“明柯。”
喬喬有些沙啞的聲音從後屋裏響起,她穿過院裏懸掛飛揚的層層布紗,站在院子裏看著門邊的明柯。
她依舊是那個穿著白裙子安靜纖弱的女孩,隻是眼睛紅腫著,小臉帶著淚痕,顯是剛剛哭過。
兩個人隔著院裏門邊好幾米的距離,望著對方。
兩個不見麵時互相惦念、為彼此與別人抗爭吵鬧的人,見了麵卻突然安靜下來。
“你的病好了嗎?”過了一會,喬喬輕聲地問。
“沒事了。你身體沒事吧?”葉明柯說。
“沒事。”喬喬輕聲回答。
然後又是安靜,他們彼此相隔的距離太遠,而隔在他們中間的中年婦女看他們的目光太過尖酸刻毒。
所以盡是無言。
喬喬低下頭,看著被自己手指攥緊的衣角,眼眶微紅。
在家裏的這幾天裏她甚至連他是否從昏迷裏醒來都不知道。隻能一直被囚禁在這壓抑封閉的宅子裏。
好幸運他沒事,來看她了,但卻讓他聽到那個女人罵自己的那些尖酸刻毒的話語,他會怎麼想她?他還會再來看自己嗎?
“好了,見完了,都沒事。你可以走了。”那中年婦女瞪著那死魚眼珠子看向葉明柯。
喬喬一下子抬起頭來看向明柯,眼神驚慌失措如叢林裏迷途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