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深不知處(2 / 2)

白喬喬緊緊抿住自己蒼白的嘴唇,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前方的水麵。葉明柯昏迷前捆綁的藤蔓並不牢固,喬喬解下其他的幾根藤蔓一根根加固。木頭有時會卡在溪流中央的礁石上,喬喬一點一點調整木頭的角度,再靠溪水越過礁石。

畢竟他已經那麼勇敢,盡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她怎麼可以輕易地因為害怕而放棄。

也不知被溪水衝出了多遠,木頭終於擱淺在一處淺灘裏。喬喬解開藤蔓,把葉明柯的手臂繞過自己的後頸搭到自己的左肩上,用自己的右肩扶住葉明柯,半拖半扛地掙紮著一起上了岸。葉明柯對她來說有點重,卻也不是那麼的難以負擔,因為他的身體是那麼的單薄瘦弱。

天色已經薄暮。山林中陰雨連綿,更顯昏暗。站在溪邊望向不遠處山林的喬喬麵對前方那龐大而恐怖的黑暗顯得無比無助與孤單。

昏暗,但不是絕對的黑暗,而是隻能依稀讓人看到模糊而不確定的影子的恐怖的昏暗。寂靜,但不是絕對的寂靜,而是隱約的難辨方向的令人不安的窸窣輕響。

恐懼,如同一條冰冷滑膩的毒蛇又悄悄鑽進白喬喬的心裏。她不想不敢不願踏入前方那片恐怖的黑暗。

但是.......

女孩抬頭望向陰雨連綿的晦暗天空,雨還在下,冰冷的春雨正在繼續奪取他們已經凍到麻木的幼小身體裏殘存不多的熱量,而溪流還在漲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把這裏給淹沒。

走吧,自己也可以像他一樣勇敢。

白喬喬貝齒咬住的嘴唇已經滲出了鮮血,連站著都搖搖擺擺的她半扛著葉明柯搖搖擺擺地走向黑暗的山林。

走吧,找一個可以避雨的地方就好。

可是哪裏沒有這冰冷的帶著死亡氣息的雨呢?

好累好冷。

曾經纖細明淨如一張白紙的喬喬,仿佛變成了一個被泥水打濕的紙片人。她在山林的泥水裏一步步掙紮著前行,泥水沾滿了她白色的衣裳與潔白如玉的臉龐。

好累好冷。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幾百米?或許隻有幾十米而已,但她感覺自己隨時都可能再也走不動。

而冰冷的可怕的無處不在的雨,穿過山林層層的枝葉,彙成沉重冰冷的水流,一次次打在他們身上、臉上,她感到恐懼,或許他們永遠也逃不開這些冰冷的觸手。

對,手,鼻子裏腐爛的氣息,遠處隱隱的不知名的怪叫,仿佛有無數雙手在拉扯著他們,可能他們下一刻就會被這無數隻手拉進腳下的爛泥裏,一起腐爛在這裏。

白喬喬真的堅持不住了,她停住了,這一次停住很可能他們便會永遠倒在原地。她抬頭望向頭頂,除了墜下的水流反射著幾不可見的光,剩下的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森嚴如獄的黑暗。

無處可去了。

或許自己就不應該不聽話一定要來參加學堂試驗吧,自己就應該永遠留在家裏守著孤獨的藥爐。自己一定是個不祥的女孩吧,她想,不然為什麼從小會夢到那些不好的東西?為什麼夢裏恐懼的白虎會走進現實裏?如果沒有自己的話,那麼勇敢那麼強大的他也就不會死了吧。

女孩如同一枝陷入泥潭中的白蓮花,委頓地慢慢坐倒在泥水裏,抱著昏迷不醒的男孩。她緊緊地抱住男孩,在這冰冷黑暗的夜裏,他們是彼此唯一的一點點溫暖。

她看著男孩也沾滿泥水的臉頰,用自己唯一一角還算沒有泥水的衣袖為男孩擦去臉上的泥水。看著男孩緊閉的雙眼,瘦削清秀的臉龐,她突然有點感覺自己也沒有那麼害怕了。

這也算是一種擁有吧。他們應該已經算是朋友了吧。

自己也有朋友了呢。

她用力擁抱這最後的一絲暖意,意識漸漸遠去,暖意漸漸消散,冰冷變成了麻木,黑暗,變成虛無。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鍾聲!

“鐺”

悠揚而富有穿透力的鍾聲,壓蓋了滿林雨聲的鍾聲,代表著人間香火光明的鍾聲,慈悲救世的鍾聲。

白喬喬從冰冷與絕望中驚醒,她奮力從泥沼中掙紮著爬起,仰首側耳傾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鐺”

仿佛在回應她的想法,又一聲宏亮的鍾聲穿透風雨與黑暗而來。

白喬喬竭盡全力地拉起地上的葉明柯,在黑暗中瞪大了她原本朦朧的雙眼,摸索著一步步走向鍾聲!

“明柯,別死啊,我們還沒有真正成為朋友呢。”

她輕輕地對男孩說,盡管她的聲音已經沙啞到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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