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嚕……呼嚕……”
就著寢室裏濃重的臭腳丫子味把一碗早就泡得稀爛的方便麵連湯帶麵的灌進肚子裏,寧大禹長長的籲了一口氣,雖然泡爛的方便麵味道實在有些糟糕,不過胃裏充實的感覺還是不錯的,體力在一點一點的恢複著,連帶著精神上的疲憊感也隨之緩解許多。
把油乎乎的飯盒隨手往堆滿雜物的窗台上一扔,又閉上眼睛靠在疊起的被子上休息了一會兒,寧大禹才再次鼓起勇氣將目光投注到剛剛被他撇到牆腳的那支黑漆漆的毛筆上。
那是一支看上去破舊不堪,明顯有些年頭的舊筆,是寧大禹前幾天在一個舊貨攤上花了兩塊錢淘回來的。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時貪塗小便宜買回來的這支看起來還不錯的毛筆,剛才竟然差點兒就要了他的小命……
寧大禹是東江大學美術係三年級的學生,主修的是中國畫,當初之所以選擇中國畫而沒有選擇時下十分流行的西洋油畫並不是說寧大禹有多麼的愛國,實際上隻是因為他的家庭條件實在很貧困,而學習油畫又是十分燒錢的,靠蹬三輪車賣苦力養家糊口的父親能給他湊出來學費就已經很是不易了,根本沒辦法再負擔學習油畫中每天都要大量消耗的油彩的費用。
而相對來說,學習中國畫的消耗就要便宜得多了,中國畫注重的是意境,畫中的色彩運用並不多,甚至有時候隻用一瓶墨汁就可以應付很長一段時間的學習。正是因為學中國畫比較省錢,所以寧大禹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這個主修方向。
其實學中國畫最費錢的地方並不在墨彩上,筆和紙這兩方麵的消耗才更加讓寧大禹頭疼一些。紙就不消說了,畫中國畫當然不是隨便到街上用八毛錢買一張白紙就能畫的,必須得用好一點兒的宣紙才行,而好宣紙的價格自然便宜不了,所以哪怕是一堂課上最簡單的練習畫寧大禹也會畫得十分認真,絕對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馬虎大意,這並非說他的學習態度有多麼的端正,而隻是他比較心疼那張用掉的宣紙而已。不過也正因為他的這股子不甘心浪費一張紙、一滴墨的認真勁,才讓他在大學兩年來,成了全校美術係中公認的國畫技法最高超的一個,這一點就連前些天到東江大學來講學的全國著名國畫大師江中濤老先生都大為讚歎。
與紙和墨相比,筆在繪畫中應該算是消耗較小的工具了,不過筆的質量好壞也要比紙和墨更加重要一些。象百貨商店裏擺在櫃台裏賣幾塊錢、十幾塊錢一支的毛筆根本就是糊弄小孩子的玩具,學國畫用的毛筆都得到專門的商店去購買才行。而一支好筆的價格往往就是成百上千,甚至在寧大禹同係的學生中還有人用的都是價值過萬的套筆。
好筆寧大禹自然是買不起的,不過也不能使用百貨商場裏賣的那種一沾墨就掉毛的破玩意,當初咬著牙買了一套總價值三百元的套筆用不上半年就徹底報廢了,後來趁著假期打工賺了點兒錢,才終於有條件換了一套八百元的套筆。一分錢一分貨,八百塊錢的東西果然比較抗用一些,不過用到現在那隻使用最頻繁的兼毫筆也早就呈半禿狀態了。
前幾天寧大禹無意中在街邊的舊貨攤上看到一支殘破的毛筆,頓時就是眼前一亮。那支筆雖然看起來很舊,不過也隻是筆杆處有些許破損,筆尖部分到是十分完好,用手指輕輕摸了摸,寧大禹立刻斷定這是一支上好的兼毫筆。
所謂兼毫,也就是用不同動物的尾毛混合在一起製作而成的,用起來軟硬適中,可塗可勾、是中國畫中用處比較多的筆型。一般的兼毫筆大多是用狼毛和羊毛混成的,不過寧大禹卻可以確定,這支舊筆應該不是狼羊的兼毫,但是卻肯定比普通的兼毫筆更加好用,如果這是一支新筆的話,它的價值有可能會比寧大禹同學經常拿出來炫耀的那一整套筆還要昂貴。當然了……現在這支筆破成這樣子,自然值不了幾個錢,又是放在街邊的舊貨攤上出售,賣貴了肯定沒人會買,結果最後寧大禹發揮出他砍價的絕招,竟然以兩塊錢的低價把這支舊筆淘到了手。
當天晚上寧大禹幾次從睡夢中笑醒過來,同寢的幾個牲口被他折騰的一宿沒睡好,等到早上一起床就開始逼問他是不是中了五百萬大獎?
看到幾個牲口那副貪婪的嘴臉兒,直把寧大禹嚇得魂不附體,他知道自己如果把用兩塊錢買到價值上萬的好筆這事說出來,到是不至於會惹來這幾個牲口的貪念,但是被他們逼著出點兒血請吃一頓包子什麼的估計是免不了的。同寢的牲口們都知道寧大禹的家庭條件不太好,所以平時很少會向他揮動屠刀,就算偶爾會宰寧大禹一頓,最多也就是讓他去學校對麵的包子鋪裏請一頓包子。盡管吃一頓包子根本花不了幾個錢,但是對於寧大禹這個有名的守財奴來說,卻也足夠他肉疼好幾天的了。
於是寧大禹同學就發揚出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精神,不管同寢的三個牲口怎麼嚴刑逼供也堅決不招,死死的捂住自己的錢袋悶聲發大財……
既然要保守秘密,他自然不敢輕易在同學麵前把那支極品兼毫拿出來使用,仍然還是用那根半禿的的兼毫畫筆應付了幾天,直到今天學校正式放暑假,同寢的三個牲口都已經急急忙忙打道回府,整個兒寢室就剩下他一個人時,他才終於敢把那支心愛的極品兼毫拿出來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