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咒術師興奮地搓了搓鼻子,他靈敏的五感讓他依舊能感受到來自人類的諸多情感。這些情感在醫院這片小小的空間裏糾葛纏繞,正是詛咒醞釀的極佳溫床。可是,他興奮地四處望著,仿佛一個後天目盲的少年重新看見世界的絢麗——他已經很久沒看見如此“幹淨”的世界了。
“我是真的回來了啊。”他輕聲感慨。
就在粉發少年望著腳底的影子發著呆時,走在他身前的人突然出聲了。
“你們兩個是朋友?”
藍紫發的幻術師轉過身。他站在這段路的最暗處。雖說是最暗處,也不過是兩盞路燈之間,於是他身後那盞路登把他的影子長長地拓印在地上,那個奇怪的鳳梨葉片式發型被拉得老長,葉尖尖正正好依在小老虎腳下。年輕的咒術師看了又看,忍不住往旁邊挪了一步。
虎杖抬起頭,他看不清幻術師的臉,也聽不出他的語氣,但他依舊看著對方,老老實實地回答:“骸先生是說善逸嗎?我們的確是朋友。”
“哦?即使現在你也依舊這麼認為嗎?”
聽見對方的問題,虎杖愣住了,不是因為聽不懂,而是因為不理解。他反問:“為什麼骸先生認為我們現在不能做朋友呢?”
“就,這種想法很奇怪啊?”小老虎糾結著用詞,努力想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
“雖然我們的確經曆過很多事啦,”他把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輕而易舉地一言帶過,“但我還是我,他還是他啊。”
“善逸並沒有變成我不認識的樣子啊,”他眼神黯淡了一瞬,隨即又補充道,“就算他變成了我不認識的樣子,我們依舊是朋友啊。”
“隻要他還把我當做朋友,我就也會一直當他是朋友的。”他想了想,隨即遙遙頭,“不,不對,應該是這樣的,隻要我把善逸當做朋友,即使善逸不把我當朋友,他依舊是我的朋友。”
“啊,對不起。”虎杖撓著頭,像是自己也意識到了這話的繞口。他向著陰影中的幻術師不好意思地笑:“我不太擅長說話啦!是不是很難懂?”
幻術師搖頭:“不,你說得很好哦,虎杖悠仁。”
“誒!是嗎?”小老虎雙眼放光地看著幻術師。
“雖然這種想法天真又愚蠢,但我並不討厭呢。”幻術師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最後一個問題,”六道骸問道,“太宰治跟你說了什麼?”
“太宰先生嗎?”虎杖回憶。
“太宰先生跟我說,如果我在煩惱頭發傷疤和這個的話,”他指著自己眼下那雙沒有睜開的眼睛,臉上閃過一絲複雜,“可以來找骸先生幫忙。”
“哦?就這樣嗎?”
小老虎想了想,加了一句補充:“太宰先生還說,如果是我來求助的話,骸先生一定會答應的。”
“……”
“骸先生?”沒有聽見回答,虎杖歪著頭看向對方。
“……クフフフ,不愧是你啊,太宰治。”幻術師低聲說著讓小老虎不解的話,“那麼,你又能讓我看見什麼呢?”
他抬起頭,望向粉發少年:“那麼,虎杖,你想讓我怎麼幫你呢?”
聽到這個問題,小老虎的臉色陡然嚴肅起來:“是這樣的,骸先生,我希望你今晚幫我把這些全遮住,不用太久,隻要一晚就好。”
“明天我就去把頭發染成黑的,這個也找東西遮住,”他一個個數著,“然後再試試能不能摔上一跤,不對,摔在同一個位置好像有點難,把傷口撕開好了……”
“……虎杖,”連幻術師都聽不下去了,“你可以說是今天摔的哦。”
“誒?”虎杖呆呆地望著骸。
“你可以說是今天摔的,然後纏上繃帶。”幻術師輕聲建議,“在包紮方麵你可以去請教太宰君呢,他看上去就很精通這一塊,不是嗎?”
小老虎點點頭:“是哦!”
他開心地笑了:“謝謝你,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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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間,男孩不安地抬頭,目光在紅色對聯上打轉,又看向一旁的鞋架,看了眼熟悉的兩雙球鞋,閉緊了眼。
再睜開眼時,他咬緊了牙,按下門鈴。
“來了來了!”房門被打開,套著圍裙的女人念念叨叨,“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無論麵對怎樣的敵人,無論經曆過何種磨難,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落淚的年輕咒術師,驟然紅了眼眶。
他一把抱住了這個比自己矮小多了的中年女人,低聲喊道:“媽媽……”
“誒?怎麼了怎麼了?”
“沒事!”這個大男孩發出了響亮的鼻音,“就是覺得,能見到你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