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熠微親吻一下她熟睡中的側臉,批上襯衣輕輕走到外間書房,拉開小半窗簾。發現不知何時已沒有了電。換了電池剛打開,就收到小黃的留言。“Rex,Frank的問題麻煩了。律師讓你緊急回國。我先過去打探情況,收到請立刻聯絡”。
他苦笑一下,知道最壞的結果已被自己猜中。正思索間,小黃的電話打進來:“Rex?你在哪兒?”
“芝加哥。”他壓低聲音,旋即步出書房走到客廳裏去。入目之處盡是Party散場之後的狼藉不堪。不過他心裏滿滿的別樣情緒蕩漾著,下意識選擇了忽視這些細枝末節帶給自己的不潔感。
小黃在那頭亦壓低聲音:“你聽我說,不要再回國了。這邊的情況很複雜……也不要用自己的護照……Tower公寓裏有我準備的假護照,你趕快走,到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怎麼個複雜法?”事已至此,程熠微冷靜下來。
小黃支吾著說,“你…海外的賬戶被曝光凍結。大概說意中黃金公司以欺詐手段騙取大量投資者資金轉到海外,通緝令今晨剛發下來。稍後你打開私人郵箱,林律師會就細節跟你探討。”
“好吧。Frank究竟詐騙了多少資金?”
“具體不清楚。聽說跟你在英屬維爾京群島注冊的公司賬戶上現有金額大致相當。”
程熠微正要說什麼,小黃在那頭匆匆說,“好了我掛了。Grace約了我……稍後聯係……”
慕憬醒過來很久都不敢睜開眼睛。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著什麼,又害怕著什麼。幸福總是來得快消逝得更快,讓她的心理承受力變得既堅韌又脆弱,如同陰晴不定波濤裏的一株漂浮的海藻。
手慢慢摸索到另一側,淡淡溫暖的身體和氣息。她驀然睜開眼,發現他正目不轉睛盯著自己,一切都並非自己臆想中的夢幻。臉騰地紅了大半。
她看見他對著自己又擺出那副可惡的熟悉笑容,立刻撲上前去拿枕頭捂住他的頭,擋住水樣清澈的一雙眼睛。
他一邊躲閃,一邊哈哈大笑起來。隨後一把將她拽到自己身邊,“你就是那個被程某宣判終身監禁的逃犯?待我好好瞧瞧!”
籠罩在沉溺的聲音裏,她想笑,淚水不覺模糊了雙眼。“他憑什麼對我宣判?”她故意問。
“你難道不知道嗎?你是他付出開倉代價買入的股票,被他打上了烙印;在他還沒打算拋售之前,你隻能被私屬。”
“開倉就一定能得到回報嗎?那或許是一堆垃圾紙。”
“不試試,又怎會知道?”程熠微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兩人不覺都紅了眼圈。
如果時間在這一刻永久停留,多麼好。不用管他的她的他們的身後事,這個世界,隻有他和她兩個人。單純地堅守同一個信念。兩情相悅。
慕憬在洗手間磨蹭了一會兒,仔細凝視鏡中人的臉。康複訓練結束之後彷佛沒有先前那麼胖了。身體稍顯累贅,但麵部的肉不複下垂,隻是很…非常…那個圓潤。除出尖尖的下巴外,一切地方都是圓形的。她極度不滿地鼓起腮幫子做了個更圓形的鬼臉,然後注意到額頭上。疤痕呈淺淡的粉色,盡管仍有些猙獰,卻比先前好了許多。
她想了想,還是拿起剪刀哢嚓哢嚓給自己剪了個齊眉的厚劉海。然後紮上馬尾又前後左右審視自己一番。瞬間感覺自己彷佛回到了十六歲初戀時的心情。
精心修飾自己,再不著痕跡地抹掉,然後偷偷地希望他可以注意到,停留在她身上的視線可以多一秒。通常情況下他都會注意到,不露痕跡地端詳她的臉,然後她假意不察,心卻雀躍得飛上了枝頭。
可是那個男人…MK…慕憬紅了眼圈,默默地低頭走了出去。
兩個人撞上之後,彼此楞了一秒。很快,程熠微對著她笑了。她看見,程熠微穿著的複古阿迪運動上衣,正是自己逃離他時借用的同款色。當然,原始的那一件早已讓她給報銷了。
來者猶可追。她對自己說著,亦笑著看向他,伸手挽上他遞過來的手臂。
“如果在這座城市隻有一天的停留時間。你會做什麼?”乘坐電梯下樓的時候,在失重感襲來的瞬間,他問。
看著他壓低帽沿的“BULLS”的棒球帽,她笑說,“看公牛隊打球啊。好懷念曾經的23號球衣時代,還有飛人叔叔!”
“那可真是黃金年代!”他們同時脫口而出。
他露齒笑了,然後故作詫異地問,“怎麼不是去盧普區吃早餐,然後上西爾斯和雲門觀光,然後去林肯公園閑逛,最後去海軍碼頭坐旋轉木馬嗎?”
她拍手笑起來,“正解。真乃哀家肚裏的一條蟲也。”
“喂,朕怎麼會是一條蟲,一條蟲!怎麼著也是一條龍好不好!真命天子!”他抗議著上來拍打她的背。
兩人嘻嘻哈哈走出電梯,漫無目的地在密歇根大道攜手同行。
“除了K線圖,你最擅長的事是什麼?”他側頭問。
“嗯。那個嘛……”她小小忸怩一下,不願意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