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煲了魚湯。”
這是他們聊天界麵最後的內容,冬喜在當天出了車禍,也知道了顧延為什麼要娶她——
就像是荒唐的不要命的愛戀突然畫上了休止符,一切都變得模糊且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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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昭山正式步入冬季,入冬後氣溫驟降,使得這座本就沒什麼人情味的城市變得愈發寒涼。
早間降了不少的霜,洶湧彌漫的濃霧浸泡著日光。
四麵八方高樓林立,寬闊的人行道上汽車疾馳,行人步伐匆匆,綠化帶上林林瑣碎的綠,大多是枯黃。樹根兜不住凋零逃跑的落葉,一節節連根骨都皺縮了。但是很快,從別處移植來的綠坪植被又將這些蕭條的地方完全遮掩,畢竟城市的管理者不允許這樣有損市容的情況發生。
而冬喜的老家,遠在40多公裏外的溪鎮,順著那條長滿青苔的細河流淌到更南方,那裏是一處隻有大約百戶的更小的村莊,冬喜的外婆就住在那裏,老人家在一個清晨突然收到一筆不菲的體恤金。那時候太陽還沒亮全,望著存折上無數個〇,老人家眼一黑,差點撞倒在門上。
追出去時,黑色的奔馳轎車已經絕塵而去了,送錢的人半句話沒留,更別提露臉。
可老人家孤身一人守著這麼方寸點兒大的地方,本就無依無靠,現在就連僅有的天倫也被剝奪了,這筆錢給她又能怎麼樣?
不知道坐在車裏的人午夜夢回,會不會記得當年,年邁的老人傾盡所有,拿他當親孫兒對待。可是他毀了老人家最珍視的小家,他冷血到可以為了利益不惜去傷害身邊的人。
距離那場官司結束已經過了很久,該坐牢的坐牢,該付出代價的付出代價,該賺的賺得盆滿缽滿,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全都已經發生了,這些都已經成為過去——
時過境遷,這些事情隻會濃縮在報紙刊登的最末尾那一行輕飄飄的字眼中,甚至連醜聞都稱不上。
不管是知情者還是不知情者,這件事輕描淡寫被當成一句玩笑話說說就過去了,勝者為王敗為寇,顧延有錯嗎?他也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可人情在法律麵前不值一提,他問心無愧。可既然問心無愧那為什麼又要去送錢,是為了彌補良心不安?沒有人知道。
他總是不會錯的。
顧延從來不做錯事,也從來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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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高朋滿座宴賓客,有人擔架台上渾身冰冷。
冬喜出事被送進醫院搶救那段時間是顧延事業上升的關鍵期。
在長達半個多月的時間裏,他隻去醫院探望過她兩回,兩回都隻是匆匆地去又匆匆地走,仿佛不過隻是在流言蜚語麵前表露一些象征性的關懷,畢竟——他們是夫妻。
要說這位年輕權重的商界貴楚究竟對於自己這位小妻子有多少真情實意,外人眼底幾乎窺見不到,有的應該也隻是利用罷了,處心積慮才是這場婚姻的實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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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醫院傳來消息,何全一路小跑著穿過公司走廊,走向七樓會議室,顧延正在裏麵開會。
占據金融街正中央的樓盤高聳入雲,led巨幅幕一天二十四小時滾動不息,氣派得無可比擬。
午間會議室裏坐著一眾西裝革履的精英,半人高的盆景襯的光潔的瓷磚玻璃愈發明亮幹淨。
室內的暖氣開得很足,除了彙報業績時幾個競崗人之間流露出些許僵持的氣氛外,整體還算融洽。
顧延坐在會議桌最前方,衣服最上邊的紐扣被他給隨意地解開了,露出一疊精致的鎖骨。柔軟烏黑的發尾圈著他挺括的脖頸,中心是形狀優美的喉結,吞滑間牽動緊繃利索的肌肉線條。
衣服恰到好處地撐起寬肩勁腰,五官出格的銳意俊美。明明是一副惹桃花的濫情樣貌,但偏偏那雙眼睛寂寂無波,白白浪費了桃花的眼廓。
他渾身上下都透著拒人千裏之外的倨傲和禁欲的懶感。
門口的何全得到他眼神示意彎腰小跑進來,報告依然在繼續。
何秘書站定,彎腰附在顧延的耳邊低聲說,夫人醒了。
了字剛落,隻見顧延神色微變,短短幾秒鍾的時間,無人知曉他的心境發生了何種變化,這麼多年他總是對自己的小妻子淡漠、不聞不問,僅存的柔情也隻是在床上的律動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