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寺門緩緩打開,從門裏走出七八個和尚,元智身披袈裟,鄭重地將金鈴法杖授予為首的和尚,了覺接過法杖,率一行人行罷叩首禮,一步一響的朝山下走去。
元智縱使放不下心,多望了幾眼,仍是被攙著回了佛堂。
“了覺師兄,你為什麼把我帶上了?”了塵提著行囊,跟在了覺身後不緊不慢的走,興致缺缺。
“兒時應了你,成人之時帶你下山。”
了覺手裏的法杖是師父元智的信物,原是元智該在今日去城中為百姓祈福,往年中元皆是如此,今年不趕巧,元智舊疾複發遲遲未愈,便命了大弟子了覺代自己前去。
“哦,何時能到?”了塵望著天。
兒時常想偷跑去山下瞧瞧熱鬧,今日當真出來了,頓覺淡然,樹上已有蟬震著翅膀。
“酉時。”了覺素來寡言,總似有心事。
還須得走上小半日。了塵心裏想。
遠遠望山下城池,井字街道中人頭攢動,比往日熱鬧不少,隻是此次乃了塵頭一次下山,無從比較,隻當是城裏向來如此繁鬧。
途經溪水,見師弟們麵上已稍有疲色,了覺便命大家原處歇歇腳,稍作休整。不遠處的密林裏枝葉動了動,弄出了些聲響,山中常有山雞野兔出沒,眾人習以為常,不加理會。
“二師弟,我去旁處出恭,你代我照看眾師弟片刻。”
了覺話裏不易察覺的歎了口氣,轉身朝那聲響處走去,佯裝不經意的稍去樹下的水壺。
了塵歪頭盯著了覺的背影,似有不解,待了覺隱入樹叢便起身悄悄跟了上去。
“阿桑,你不必如此。”
“我想見你而已。”
“我已是遁入佛門之人,無欲無求,你不一樣,你還有心蘭。”
“你若當真無欲無求,怎的縱著我來見你?”
那被喚作阿桑的男子,了塵剛上山時便見過,當時年幼喜纏人,大師兄待他最好,一刻不見大師兄便四處的尋,就是那時遠遠見了阿桑一個背影。後來又陰差陽錯的在山裏碰上過幾次,每每問起大師兄,卻隻道是上山求佛的施主,語氣裏隱隱透著愁,了塵便知不該再提起。
了覺張了張口,既是被看破便沒了辯解的必要。
“喝口水吧。”說著遞上手裏的水壺。
“還說不是記著我。”
那人接過水壺,低頭笑了笑,一飲而盡。
“何時跟上的?”
“從你出寺。”
“便到這吧,快些回去,莫叫心蘭擔心了。”了覺收回水壺,別過頭去不看阿桑。
“可允我抱抱你?”
“莫……”
不等了覺回話,阿桑一步上前將他擁進懷裏,鼻尖輕埋進僧衣,嗅著熟悉的紅燭檀香餘味,一抬眼正瞧見了塵從樹林間探出的半個小腦袋,眉眼生笑,朝了塵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了覺推開他,“出家人不得如此,還請施主莫再乖張行事。”
“罷了,這便回去就是了。”
阿桑收了手,深深凝視片刻,似要把眼前人的模樣刻在腦海裏,一步一步走向深處,隱去了蹤跡。
了覺望著手裏的水壺又在原地立了半晌,沉沉的歎了聲氣,轉身撥開樹枝抬步回去,撞上了塵先他一步返回的背影,便又歎了口氣。
“大家休整好了便啟程吧,要趕在天黑之前進城去。”
眾人聞言紛紛整頓一番,了覺提起法杖又一步一響的走在了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