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不困(1 / 2)

黃龍出事是在秋天,李島通知的童陽。

當時他正跟童覃聊天,準備去吃三食堂的砂鍋米線。

學校主幹道兩側種了兩排高大的白楊樹,金黃的葉子鋪了一地,踩上去綿綿軟軟的。

李島聲音聽不出悲喜,他通知他回去給黃龍處理身後事。

黃龍喝了酒,騎著個破摩托車逆行,連人帶摩托都被碾在大卡車底下,雙排車輪把人頭都壓扁了。

李島說的隱晦,童陽想象小說裏描述的場麵——紅的白的黃的噴湧而出,說不定有一部□□體組織都是被鏟起來的。

作為黃龍口頭上的養子,童陽沒有替他收屍的義務,甚至都沒權利在死亡證明上簽字,但他還是請假買了回去的車票。

人各有命。

童陽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他隻在心裏默念著這句話:人各有命。

黃龍有討飯的命,有蹲大牢的命,有開ktv當老板的命,這都是命。

他在黃龍葬禮上,站在人群的最前麵,懷裏抱著束白菊。

就像黃龍當時沒有義務把他撿回家一樣,童陽也沒有義務給他當幹兒子。

可黃龍把他撿回去了,給他口飯吃,不管是不是因為私心,童陽都得站在這裏,體麵的送他走完這一程。

古老的掛鍾換掉它最後一個原始配件,沒人記得他最開始的模樣。

-

童陽回學校,轉眼又到了寒假。

今年冬天的雪格外少,從火車站出來能看到青灰色的站前廣場在低溫下顯得冰冷堅硬。

童覃在站外等他。

他穿了件黑色棉服,臉被凍的白皙僵硬,顯得嘴唇越發紅豔,那雙漂亮的眼睛折射出興奮的神采。

童陽管這叫“回家”,看到童覃的那一刻就算到家了。

大學寒假放的早,他又在家裏待了幾個星期童覃才放假。

新年是傳統節日,每年都要重複那些繁瑣卻帶著的熱鬧氣氛的流程。

童陽享受這些繁瑣流程。他把家裏收拾妥帖,又帶童覃去挑選年貨,用李秀琴的土法子製作漿糊,把寓意吉的新年對聯貼在大門上。

是家了。

童陽自認為黃龍去世對他完全沒有影響,但他不知道那些潛移默化的東西其實早就滲進心裏。

那條曾經的“生路”斷了,完完全全斷了,沒了。那汩渾水沒了,他眼前隻剩童覃這汪清泉,再沒其他選擇。

童陽控製不住的依賴童覃,拚命想在他身上嗅到家的氣氛,那種柔軟的,暖和的氣氛。

他曾在發現童覃秘密之後發誓,卻又一步一步動搖,在理智和沉溺之間做出抉擇。但每次逾矩行為都會引誘出更加蓬勃的野心……這正常嗎?

有個聲音告訴他,正常的,沒關係,你們是一家人。

正常的……

當童覃用軟唇輕輕觸到他的指尖,童陽神經質般還在幫他辯解開脫。

“哥。”

童覃嗓音沙啞,喉結微動。

這聲清喚把童陽從夢裏揪出來,他看到童覃眼睛裏克製不住的愛欲,熱切沉重又有些過於謹慎的小心。

不是對家人的那種愛,比那還要強烈。帶著侵略性的目光讓他驟然想起紀錄片裏的大型猛獸,這是危險的信號。

“哥……”他聲音尾調拖的低啞曖昧,像是夾著□□的蜜糖,讓人指尖都酥酥的。

童陽忽然意識到他想說什麼。

除夕夜,萬家燈火通明。玻璃窗上貼著紅豔豔的福字,客廳電視春晚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回響,傳進他耳朵,又在腦子裏掀起軒然大波。

可他都做了些什麼?

童陽慌亂遮住童覃的唇。

他明知小覃有些錯誤的念想,卻不出手製止,一再縱容他,引誘他……他,他都做了什麼?

童覃漂亮的眼睛輕轉,瞳孔折射出亮光。

童陽像是被炙烤,被這樣一雙清澈坦誠的眸子盯著,就像在看太陽。

他眼眶莫名有些酸澀,喉結幹幹的發不出聲。童覃氣息輕輕噴在他手背上,噴得他觸電般收了手。

像被刺了似的,童陽站起身,步子有些慌亂。他擰開水龍頭,刺骨的冷水衝刷過指尖,衝的他直打寒顫。

他用冷水瘋狂撲臉,把手泡在冷水池裏,體內的躁動這才被壓下,思緒回歸清醒。

童陽童陽童陽,你到底怎麼了?

小屁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一而再再而三……

瘋了吧?

瘋了……神經病。

他媽的…

童陽照著鏡子,額角的幾撮頭發濕了,水在發尖凝成一大滴水珠。

童覃從臥室出來,站在客廳不遠不近的看他,影子在白熾燈下變成模糊的一團,倒映在鏡子裏。

童陽有些絕望的閉上眼。

對不起。

他磨蹭了有一個世紀,出來的時候電視裏的新年鍾聲都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