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子露康複後,高向陽決定一家人移民到德國投奔他的母親——她的母親已經又離婚了,現在孑然一人。為了彌補過失,也為了找人陪伴,她殷切的要求兒子一家過去。
高向陽對母親曾經無情的離去至今耿耿於懷,現在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對他來說,北京有太多的痛苦回憶,也有太多他不願意麵對的事情。而且安菊兒和他做了約定——從此以後決不再有任何來往。他們把愛抑製在理智的包裹中,這就像是一間屋子充滿了燃氣,哪怕是一點愛的火光便能摧毀一切。
但是對一對曾全心全意相愛過、至今也沒能忘記彼此的戀人來說來說,近在咫尺卻又不能相見無疑是一種精神上的酷刑。既然如此,還不如用海角天涯的距離來扯走內心潛伏的不甘和不安。
臨行的前一天,高向陽撥通了久違了的安菊兒的電話:
“我明天早上七點的飛機,你能來送送我嗎?我想再見你一麵。”
安菊兒猶豫了許久回答道:“還是……不要了。”
麵對她冷酷絕情的回答高向陽幾乎要哭了:“最後見一次又能怎麼樣?也許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了!”
這個道理安菊兒當然明白,這也正是她不肯去送他的原因——她怕自己見到他要永遠離開便會動搖,然後錯誤的衝動便會從理智的封印中逃出來。
深吸一口氣後她對他說道:“如果有緣分,該見還是會有機會見的。”
高向陽顯然不滿意她這個答複,不甘地問:“你就真的沒有什麼話還想對我說嗎?”
“沒有了,該說的那天分手的時候都已經說了。”安菊兒為了掩蓋自己聲音裏的顫抖,所以這句話的語氣格外生硬。
“好,那就再見吧。”高向陽像是難過得哭了,怕她聽出來,話罷便急匆匆的掛了電話。
第二天的清晨,安菊兒獨自一人站在機場外,看著滿天彩色的雲霞喃喃地說道:“其實我還有好多話想告訴你——向陽,我愛你,隻有看到你幸福我才會快樂,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
不知過了多久,伴著一陣呼嘯聲,一架飛機從機場起飛了。就是這架飛機,載著安菊兒五年的甜蜜和悲傷,像慢鏡頭一樣投射到了她的瞳孔裏,由近,到遠,再到消失。
兩行熱淚從她的眼眶滾滾而落,她知道,那段曆經坎坷的緣分到此便算曲終人散。
高向陽走後的一個月,安菊兒才從巨大的悲痛中慢慢恢複過來,她開始思考自己應該如何去麵對未來的生活——愛情曾給了她美麗卻狹小封閉的情感世界,所以她現在必須嚐試著重新融入到那個廣闊而真實的世界中去。
她發現隻有在人群和忙碌中,她才能忘記自己的孤獨,所以她每天擠公交車上班,到最熱鬧的飯店吃飯,還有沒日沒夜的工作,在大大小小的會議和談判中奔波——不管怎樣,這種掩耳盜鈴的做法至少給她提供了一些她還生存著的證據。
這天中午,安菊兒又來到白魁老號吃飯——這是過去邊麗宏常帶她和代文傑來的一家飯店,平時生意很好,她的孤獨恰好可以在這裏的喧鬧中被掩埋。所以不知何時起,她隻要有時間便會到這裏來吃飯。
飯店裏人滿為患,她茫然的尋找著座位,突然迎麵看到了對麵桌上正在啃魚骨頭的代文傑。
代文傑像遊走已久的哥倫布終於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激動,連跑帶顛地朝她奔了過來,可是到了她麵前,卻不知道說什麼了。倒是安菊兒先開口了:
“你怎麼會來這裏吃飯?你過去不是最討厭你媽帶你來這兒嗎?”
代文傑苦笑道:“吃遍了大小飯館,還是覺得這家最好。而且我每次點的都是我媽曾經點的那些菜——燒羊肉、清蒸魚、拌菠菜。”他停頓了片刻又說:“以前因為逆反心理,我總覺得她安排給我的一切都是不好的。現在想想,她那麼了解我,隻有她安排給我的才是最適合我的。”
代文傑說完這句話去看安菊兒的表情,她卻好像沒有聽出他的話外音——邊麗宏安排給他的當然也包括他和安菊兒的婚姻。
見安菊兒沒有反應過來,代文傑一麵嘲笑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一麵卻又厚著臉皮問道:“你是一個人嗎?和我一起吃可以嗎?”
安菊兒微笑不語,算是默許了。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極其想念安菊兒,但是代文傑一直都按捺著去找她的衝動——他擔心她還沒有原諒自己,去了反而碰一鼻子灰。所以今天的不期而遇對他來說真是一個天大的驚喜。
他又點了一條魚,樂嗬嗬地把魚頭夾下來遞給安菊兒:“聽說你的生意做得很火爆,真是了不起啊!把魚頭給你吃,祝你乘風破浪,天下無敵。”
安菊兒笑道:“謝謝,我也聽說你的漫畫要結集出版了,恭喜你。”
她的這種生疏的客氣,頓時讓代文傑心如刀割——他寧願她對他冷言冷語,那至少說明她還在乎他,還在為他的所作所為生氣。而現在,她對他像是對待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認識人,他說什麼做什麼,在她心裏已經無關緊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