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紹興八年春(1 / 2)

紹興八年春。

船行駛在運河上,兩岸嫩柳抽芽,霧麵朦朧。

剛剛胡娘子派人過來傳話讓顧晚晴立馬過去一趟。

她揉著惺忪的雙眼,極不情願的出了門。

他們一家人在船上已待了月餘,日日無事,像今日這般著急,按照沈禾的話說,事出反常就是幺蛾子。

當顧晚晴推門進去,隻見他爹顧長青正一臉慈祥的望著自己,眼神中略帶著些矛盾。

她的娘親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隻是眼角帶著餘紅,顯然剛剛經曆了一場看似激烈實則壓倒性的爭論。

“晴晴,快到娘親這裏來。”胡娘子彈得一手好琵琶,她的聲音亦如琵琶,悠揚婉轉。

以前經驗告訴顧晚晴,每當她爹娘待在一起是這種氛圍的時候,幺蛾子就還挺大。

“晴晴你猜我剛剛在外麵碰見誰了?”胡娘子緊緊拽著顧晚晴的手,顯然心情激動。

“誰呀,莫不是熟人?”

“你還記得當初你爹爹在長嶺任職時,借住在我家的那個張家小哥嗎?”胡娘子怕晚晴想不起來,連忙補充道:“個子高高的,那臉黑的跟塊炭似的。”

“有印象,當初他還想跟著沈禾做她的小廝來著。”顧晚晴腦子裏突然就有了印象,那人當初和他們家關係挺好的。

“後來他去了漕運,謀了個差事。我們這艘船上管事的就是他,隻是之前我們總是錯開了,今兒個才見麵。”

“是嘛,這也是緣分。”顧晚晴懶懶的回應著,沒忍住打了個哈欠,在她娘親前發怒前討好的摸了摸她的手。

胡娘子伸手輕點了點顧晚晴的額頭,小聲訓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瞧瞧你這模樣,莫要被外人看了去。”

顧晚晴剛想反駁,就聽對方頗為激動的說道:“他與我說如今南邊漕運的生意都是陳家在操持,那個陳家!”

晚晴見胡娘子這副表情,不由想起一段聽來的往事。

胡娘子還在閨閣時,曾救過一個陳老太公,還被對方收做義女。不過後來陳老太公辭了官,回本家經商了。

當時胡娘子已經出嫁,剛開始那幾年還有書信來往,後來隨著顧父幾經轉折便沒了聯係。

這段往事顧晚晴能記得,還得多虧這中間有個指腹為婚的橋段。

胡娘子微瞪著杏眸,配著精致的妝容一點兒也不突兀。三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倒和顧晚晴相差無幾。

顧晚晴一把回握住胡娘子的手,輕聲笑著問道:“您這是想要賣女求榮?”

胡娘子抬手理了理鬢角,瞥了一眼不遠處正倚在船舷上看風景的顧長青,提高了聲量對她說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隻是想給你找個依靠罷了。”

顧長青的視線在他倆身上掃過一遍,略帶委屈的哼了一聲,又重新望向江麵。

“生生被您說出了一股高貴範兒。”顧晚晴眯眼笑著,和胡娘子相似的杏眸裏閃爍著光,“早就說好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可不許耍賴。”

胡娘子聽完看著她的眼神帶著幾分哀愁,“我的傻孩子,自古人心易變啊。”

“咳~”這時顧長青捏著嗓子接著又咳嗽了幾聲。

“官人該把窗戶關一關了,在外麵吹了一早上的風,瞧著嗓子都啞了。”

胡娘子起身給顧長青沏了茶,順勢在他旁邊的軟塌上坐下,眼睛直直的盯著對方,緩緩說道:“老太爺還健在,我們到了泉州理應去拜訪。況且我們娘倆這些年過得”胡娘子邊說邊抽泣著。

胡娘子後麵話的斷在抽泣聲中,顧晚晴覺得她娘親估計也說不出這些年我們過得不好的話來。

她爹雖然隻是個小官,可是他們家有兩尊能生錢的大佛。

胡娘子停頓了片刻,“你別怪娘提起這話,都說有情飲水飽,可是世間薄情的人總是多些,尤其咱娘倆無依無靠的,總要為自己多做些打算。”

“額”顧長青摸著自己的兩撇小胡子默默聽著,幾次瞪著眼想張嘴,最後隻是弱弱地說道:“夫人這話過於誇張了。”

胡娘子將頭扭到一邊,突然輕聲抽泣著,“怎麼就誇張了?你和別的女人在船頭看了一早上的風景,要不是我去尋你,還指不定怎麼樣呢?”

顧晚晴輕聲歎息,早在家裏那條老黃狗過世後就該養條新的,遛狗溜了十來年,狗沒了可不得溜人嘛!

顧長青一聽見胡娘子哭泣的聲音,頭皮就止不住發麻。立馬起身來到她身邊示意晚晴讓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