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薩拉第一次在這座死寂卻混亂的城市裏,瞧見這般鮮活而弱小的生物,頃刻間便起了占有與憐愛之心。

當她以為這是世間贈與她最溫暖的禮物,企圖圈養它時,殊不知是它先撿到的她。

——【黑匣子·第一信徒】

武羅在千鈞一發之際猛地睜開了眼,直覺正有一種難言的危機逼近了她!

當她擺出防禦的姿勢時,卻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間裏,環顧著四周,極度的驚慌和一直在潛意識裏作祟的威脅警告,讓她陷入了應激模式。

她隻得焦躁地四處遊蕩,這裏,沒有任何東西,甚至沒有邊界。

而最糟糕的是,她發現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縷攜帶不祥氣息的黑煙,飄進了這個寂寥的世界,直接侵入了她的體內。

而她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禁錮了行動,隻有眼耳發揮作用——

“希薩拉,你今天一個人待在家裏,不準出門給我惹麻煩!”

站在髒亂房間外的女人,語氣厭煩地撇了撇屋內的小女孩。

小女孩諾諾地點頭:“好的媽媽,今天你會回來?”

“不回來了!”

嘭——摔門聲侵入寂靜的室內。

好一會兒,小女孩才抬起頭,蓬亂的頭發下藏著黝黑,被淚水浸染的眼睛。這是自己的五個生日,而每一年的這一天爸爸媽媽從未有一次待在家。

這次自己不想再聽從他們的話了!盡管外麵有好些一向不給自己好臉色的使徒。

小女孩費勁地把自己露在空氣中的部分都收拾整潔,用小手從衣櫥最下麵的破舊木箱裏,取出白色的外袍,細細地裹在身上。

輕輕拉開房門,腦袋朝門外小心探望了片刻。

才放心地走出房門。

微風拂過,卷起街頭的一片樹葉,樹葉駛過的軌跡裏,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

房子是白色的,欄杆是白色的,信箱是白色的,連小女孩腳下的石板底也被粉刷成了白色。

時不時出現在街道上,身披白色的鬥篷的男男女女,經過小女孩旁邊時眼底都透著嫌惡,仿佛看到了髒東西一般。

小女孩不禁腳步加快。匆忙地離開了這段讓人壓抑的道路。

直到遠離了城鎮才慢下腳步,前方的道路越走越偏僻,雜草沒過了她的膝蓋。

終於在一棵大樹下她停了下來。

小女孩緊盯著不遠處做著繁雜開采種植工作的奴隸們,四處搜尋著,終於在角落裏麵看到了自己的父母。眼神裏又是心疼又是難受。

或許是她的眼神過於灼熱,他們察覺到了。

認真勞作的人群突然嘈雜了起來,甚至有幾個男人往小女孩所在的方麵走來。

小女孩趕忙躲在樹後草叢裏,頭緊緊埋在膝蓋中,正當她祈禱不要被發現的時候,身體突然懸空。

渾厚的男聲從頭頂傳來,“嘿,這有個小女娃。”

小女孩驚恐地抬起頭,一張巨大的醜臉湊到她的麵前,腥臭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樹皮般的大手輕浮地捏了捏小女孩的臉龐,留下了紅紅的印子。

這兩個人自己從來沒見過!她嚇得渾身顫抖起來,大喊道:“媽媽!媽媽!”

沒有人回應。

小女孩開始劇烈掙紮起來。身後的男人有些抓不住她,被同伴嘲笑道:“格雷,你能不能行了?連個小女娃都抓不住。”格雷有些惱羞成怒,一把將小女孩扔到了地上。

小女孩驚奇地發現,自己覺得沒感受到任何疼痛感!怔怔地看著擦破皮的手掌,突然臉上傳來的疼越來越難以忍受,耳邊忽地傳來一聲——

“喵嗚~”

而武羅也隨著這聲貓叫聲,徹底沉入黑暗。

恍惚間,她感覺自己已然找到,那被自己忘卻的至關重要的東西,腦中一直緊繃錯雜的弦被溫柔的撫慰開。

貓崽圍著小女孩轉了幾圈,穿梭在圍繞在對方身上的惡意間,肉眼可見地蔓延著不祥而危險,她卻莫名不害怕,就像對付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和爬樹一樣簡單。

貓崽順從本心,爪子所過之處,惡意隨之消逝,可更多的惡意源源不斷從小女孩頭的方向湧出來。貓爪便啪啪啪打在小女孩的臉上,直到對方臉紅腫了,惡念也冒不出來了,才停止了這單方麵的虐打。

直到令人生懼的惡意全都消散,貓崽便循著不遠處的石台,蹲在上麵舔著爪子,眼神有一搭沒一搭地望著前方的少女。

一個恍神,希薩拉坐起身來,身上沾滿了貓毛,臉紅腫著。

滿是冷汗的小臉上,仍帶著心悸不安,過往的回憶緊緊扼住了她的喉嚨,令她喘息不得。索性及時從噩夢中醒來,希薩拉感覺到臉上的異樣,抬手碰了碰,赫然發現衣袖上和身上多出來的短雜毛,而怪石上慵懶而機敏地臥著一隻貓崽。

希薩拉深呼一口氣,原來隻是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