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五年之隔(1 / 3)

陰雨連綿,冷風帶著粘滯的濕意,霧靄彌漫,連著山穀和小鎮都籠罩在一片白色中。這般天氣五十米之外看不清事物,鎮上的街頭也有些冷清。

鄧通撐著一把竹傘,進了偌大,清雅的葬雪堂,穿過庭前的竹橋緩緩而來,腳步輕不可聞,他在一處打開的木窗前停下。

窗內端坐的老漢貼著桌邊,卷起了長袖正在紙上寫著東西,頭也不抬,“姓甚名誰,相貌年齡?”

窗沿上方釘了一塊木牌,上麵用毛筆提了尋跡二字,外邊潮濕字褪色脫墨,周圍暈了一圈黑。頂上屋簷伸出五尺,蓋了瓦片,站在窗前的人不會淋濕。

“譚為姓鶴為名,貌美,大約二十來歲。”他往裏隨意掃了一眼,屋內沿窗置一桌一椅,靠牆的置物架堆滿了名冊、各類記錄,還有一捆一捆的畫卷,地上一隻暖爐。

“可有信物?”

“無。”

“那你憑何物找人?”

“我記得他的模樣。”

“你最後見她是幾時?”

“五年前。”

“她彼時芳齡幾許?”

“不確定。”他頓了頓,道:“應當是十四五歲。”

“原是何許人,家住何處,可有親戚家世考究?”

“不知,也無從考究。”

“那可有其他線索?”

“無。”

老漢將毛筆輕放回筆架,終於抬眼看著立在窗外的公子。

公子一身素衣,高雅天然,目如沉寂的潭水,眉如畫中墨竹,鼻梁鋒利,棱角分明,宛若高岩雪鬆,沉且穩。

神色淡漠,冷若冰霜,似昆侖山巔常年不化的皚皚白雪,如神明般不可褻瀆的,不可言說的貌美。

老漢起身,不由得多看了來人一眼,麵露驚豔之色,頓了頓還是道:“我說,這位公子,信息不詳實,就算是消息靈通的葬雪堂,也不能從茫茫人海中給你找出這麼個人來。”

鄧通目光暗了一分,似乎是有所預料,他沒什麼表情,隻略一頷首,“叨嘮。”隨後他修長的身形消失在朦朧的霧色中。

待人走了之後,老漢道:“打探消息都找到這來了,堂主也真是這都不知道第幾個了。”

害的他每次都要跟人家裝模作樣一番,可真夠麻煩的,都怪堂主之前總不顧身份拋頭露麵,老漢越想越氣,氣的摔了毛筆才作罷。

另一邊,山中露水極重,漫山遍野的草蕨和聳立的杉樹都是濕漉漉的一片。白霧掩蓋住了原本極其亮目的青翠,往山裏隨便一站都是高可及腰的鬆葉蕨,若真心要藏,藏起來絕對看不見人。

半山腰的鬆葉蕨叢中一雙眼睛正聚精會神地盯著遠處,密集的鬆葉蕨把他整個人都埋沒了,以至於他還沒發覺他脖子上的銀項圈溜出了衣領外。

他瘦小的身體繃的僵直,保持著半屈膝的姿勢一動不動。望風人白淨的麵龐透著少不更事的純稚,此刻麵對頭一次的任務顯然有些緊張。

另一人臉上戴著花紋銀白麵具,順著山坡頭高足低斜臥,幾縷細碎的頭發不經意間滑過天鵝頸,鑽進了微突的衣領,黑色錦衣將他的修長的身形襯得愈發矯健好看,寬大的衣袖露出一截白皙肌理分明的前臂。

他仰頭雙手作枕,漆黑的眼眸清晰的映出頭頂高聳入雲的杉樹。

遠處山腳下黑影若隱若現,若走近了看那烏泱泱的人約莫有一千餘。原本浩浩蕩蕩的動靜,像是在山層蟲鳴溪流中消彌了不少,來人又像是刻意放低了動靜。

從半山腰這處看,隔得有些遠,又有草木的遮掩,濃霧彌漫,若非不是目力極好根本瞧不見。然而望風少年的瞪大的眼瞳比尋常人大了兩倍,像是凝視獵物的蛇眼。

他忽然瞧見了什麼似的,頓時警惕道,“堂主,來了。”譚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輕輕拍了拍那人僵直的背,帶著安撫的微笑,“別太緊張。”

少年瞧了麵具人一眼忙瞥向別處,耳根微微發紅,輕輕點了點頭。須臾,一聲嘹亮的布穀鳥啼鳴聲從他口中響起。

一瞬間,四麵八方的鬆葉蕨叢中湧出一群人。人數約莫半百,穿著各色的衣物,有的看起來是鐵匠,有的像弱不禁風的書生,有的像是秦樓楚館出來的妖豔姬妾,打扮不盡相同,男女老少皆有。

那來的一千餘人皆身著軍甲,體格精氣卻良莠不齊,但個個麵露凶煞,並不見規整凜然的士氣,不像是軍隊倒像是集結一起亡命天涯的歹徒。

領頭的人卻不同,是個體格精瘦長相端正的青年,見了忽然傾巢出動的人,徒生變故間隻驚異了一瞬就穩了下來。他抬手,向前一揮,身後早已按耐不住的人一瞬間往前衝。

沒有多言,兩方人馬打了起來。

刀光劍影霎時間在霧蒙蒙的山嶺伐起,對峙之下無人不聚精會神,萬般謹慎。

葬雪堂的人總能躲過對方的攻擊,頻頻壓製對方野蠻粗俗,毫無章法的打法,卻沒有要殺他們的意思,打倒了一人便掏出麻繩捆住一人。

見勢不妙,原本隻是在一旁觀戰的土匪漸漸也加入了戰場,試圖以人多取勝。

打了半個時辰,雙方僵持不下。

一個樣貌清秀的女子,對著麵前一個持了大刀的獨眼凶匪微微一笑,指尖一彈。

而後他的脖子忽然開了一道口子,他倒地捂住脖子,滿臉驚恐,神色痛苦,在地麵來回滾動像是中了什麼劇毒一般。

譚鶴像是忽然意識到不對,他從上方的樹杈一躍而下,一瞬間移到女子身後一掌把她劈暈,“把她綁起來。”

女子立馬被邊上以一敵二十的病弱書生,五花大綁的捆了起來,動作粗魯連拖帶拽丟在安全距離,毫無憐香惜玉之意。

他上前瞧了瞧地上那張逐漸從鐵青變得烏黑的臉,嘴邊掛著鮮血,瞳孔放大,麵目猙獰,已然是毒發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