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不知哪裏的水龍頭沒擰緊,滴落下來的液體砸中地麵,發出連貫有節奏的擊打。
伴隨著“嗬嗬嗬——”的怪笑,無邊無際的黑霧裏青灰色的手掌慢慢收緊,掐著一段細白的脖子,隻需稍稍再加一分力就可以徹底擰斷。
脖子下的身體一陣痙攣,像離水的魚兒般全身脫力,掙紮的那點反抗散在黑霧裏,在對方看來隻是不自量力的蚍蜉撼樹。方黎舟感覺頭要炸了,身體內外巨大的壓力差逼得他調動全身肌肉抵抗無邊無際的陰寒。
可惜收效勝微,寒氣夾著腥臭,如同細密的牛毛小針鎖住身上的每一處關節,骨骼和肌肉被牽製住,刺痛感伴隨著血液從心髒開始流經四肢百骸。腦袋裏就像潑進了滾油一樣,突突突的,周圍所有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貼近耳膜,鑽進大腦。
他轉動眼珠,偏移的目光裏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傷口,就在左手手肘上方幾厘米的位置開始一直向上延伸到肩膀,赤紅色的一長條,狠狠貫穿了皮肉。
一串血珠子滴下來,一滴,兩滴,三滴……
原來不是水龍頭啊!幻想過無數種死法,這種還真是出乎意料。
他在心裏絕望地想著,那個人怎麼還不來?
脖子上的壓迫感忽然消失,他重重跌回地上,眼皮越來越重,意識潰散的前一刻,依稀看到一個男人從黑霧中破空而出,用一團金色的亮光裹住了他。
“壞我好事!”
霧的主人露出嗜血大口,本就醜得頗有特色的臉上又添了幾分狠厲。他怒視插手攪亂自己計劃的不速之客,雙掌交握胸前,頃刻間背後湧出一團黑霧,伴隨著呼嘯而起的壓迫感,排山倒海朝對方撲去。
霧在半空中越滾越多越積越厚,輾轉挪移間漸漸聚成實體。
不請自來的男人神色淡淡,抬手畫出咒印。隨著手指的移動,淡淡的金色光芒照亮方寸之間。最後一筆落成,一張金色大網展開,兜頭困住了黑霧的行動。
黑霧已經變成虎的樣子,四隻利爪帶著倒鉤揮舞著撲向大網,一進一退間糾纏著一起。很快,大網收縮變小,虎形的黑霧發出壓抑的咆哮,勝負即將見分曉。
霧的主人氣急敗壞,變形的五官皺在一起,粗啞地嗓子質問道:“你到底是誰?”
男人懶得廢話,繼續收緊網子壓得黑霧低低吼叫。
“別以為這樣就可以困住我!”霧的主人不死心,變“虎”為“蟒”,從大網的空隙裏逃了出來。
“巨蟒”吐著信子,“嘶嘶”作響,幾個眨眼衝到男人眼前,或許下一秒就要張開嘴用毒牙把人狠狠撕碎。
男人玩得差不多了,以掌為刃劃開指尖,幾滴血珠子飛濺而出,克服重力漂浮在半空,在男人的控製下幻化成一柄長劍,同已經化成巨蟒形狀的黑霧撞在一起。
“鐺——”聲過後,霧散劍收。
“啊——”霧的主人發出慘叫,雙膝承受不住跪在地上,全身冒著黑氣,散逸而出,最後隻留下一套薄薄的衣服。
方黎舟從噩夢中驚醒,伸手一摸額頭,淌出的冷汗已經將睡衣濕透,潮潮地貼在身上,粘膩十足。
肌膚還殘留著刺骨的寒冷,他搖搖頭驅散心中恐懼,活動腿腳翻身下床,來到浴室,任熱水兜頭澆下。
房間裏的燈管透著冷光,方黎舟從浴室出來裹緊厚睡衣,再披上一層毯子,開了燃氣灶燒水。
熱水一杯接一杯地灌,毛孔中的寒意漸漸平息,指甲變回了淡淡的粉色。
那種窒息和無力感太過真實,讓人想忽略都難,尤其剛才鏡子裏看到脖子上的那圈黑紫,他知道這一切並不是一場夢境那麼簡單。
差不多喝空一暖瓶的時候,桌上的電話響了。
方黎舟看了一眼來電號碼,十一位陌生數字,跟三天前的一樣。
“喂”他長舒一口氣,裹緊身上毛毯,按下接聽鍵。
對麵的聲音年輕卻刻意裝出深沉:“明天下午四點,樂悠悠奶茶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