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秋潮並未在院子裏。
修竹居的奴才都認識春橋,見到她來,立刻打開了書房的門。
“三少爺有事出去了,”他們說,“表姑娘在這坐一坐吧。”
“那我在這裏等一會就好了,”春橋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
盛秋潮的書房,春橋來過幾回,角落裏的瓷瓶裏插著新鮮的梅枝,清冷的熏香繚繞在鼻端。
她踩在柔軟的地毯上,伸手輕輕撥弄著梅花瓣。
書房靜悄悄的,南麵是雕花的木窗,紫檀木美人榻,因著天氣轉涼,榻上鋪了軟棉厚實的墊子,小幾上擱著盛秋潮尚未看完的書,他似乎很喜歡坐在榻上看書。
再中間置著小而精致的暖炭爐,裏麵的銀絲炭煨著上方的茶壺,茶香四溢。
北麵牆上則是掛著一副花鳥工筆畫,在角落裏署著盛秋潮的私章。
春橋捉了一會兒梅花瓣,不小心扯掉了幾片。
本來開得團團簇簇的梅花瞬間缺了一角,顯得凋零許多。
她慌裏慌張地用手絹將落掉的花瓣包起來,正愁該怎麼毀屍滅跡的時候,外頭傳來了腳步聲。
春橋心裏一麻,她其實是有些怕盛秋潮的,來不及多想,就把自己縮進了書桌下。
掀起的桌布流蘇搖曳,春橋又悄悄伸手扯住,等它不動了才放開。
書桌下空間逼仄,春橋窩在裏麵手腳都伸展不開。
她抱著雙臂,沒一會兒腿就隱隱傳來麻意,所幸很快就有人進來了。
春橋頭皮發麻,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躲在這裏更是說不清,她屏住呼吸,一時糾結自己等下用什麼借口出現在盛秋潮麵前。
腳步聲輕盈而有力,停在桌前。
春橋認出那就是盛秋潮的靴子,她不敢再亂動。
手指猶猶豫豫地伸出,又放下,若是現在掀開桌布鑽出去,會嚇到人的吧。
春橋還未有所動作,她就聽到另外一個人開口說話。
“周加藤一事引起千百舉子聯名上書,群情激憤,”那個人說,“趙靜遠為了盛春容同陛下爭執,龍顏盛怒,當場罷免了他的官。”
和盛秋潮說話的人聲好似在哪裏聽過,春橋不由得迷茫起來,她是真心覺得這個聲音耳熟。
“趙靜遠在高位待得太久,開始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了,”是盛秋潮的聲音,“皇帝早就不耐煩他倚老賣老。”
“當年江都王殺了趙靜遠的兒子,趙家和太後就聯手挑撥陛下與江都王的關係,使得你們一家被陛下猜疑,一夜之間被屠滿門,也算是罪有應得。”
春橋聽到這裏,被嚇得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敢再泄出其他聲音,她躲到這裏,竟然讓她聽到了一樁了不得的秘辛。
趙靜遠她是知道的,小時候長公主帶她去見太後,太後將她留在宮中養了幾月。趙丞相兼任太師之職,偶爾也會在國子監講課,她當時年紀太小貪睡,竟然在他課上睡懵過去,再之後,她就被長公主接回伯府了。
她記憶中慈愛祥和的外曾祖父,竟然也會有這樣不堪的一麵
不過現在,這些達官顯貴都離她很遙遠了。
她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指責盛秋潮處心積慮,心思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