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我要把他倒掉了。”
馬東再次開口道,聲音,明顯比上一次,連續了很多。
馬保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機警地轉過身,看向馬東的眼睛,“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不倒,我現在餓得很,趕快讓我先吃上幾口吧。”
馬保國感覺自己像在做夢一樣,恍惚地將飯盒遞到馬東手裏,“你先吃,吃完了把飯盒放在那,晚上我下班了再來洗。”
“不用那麼麻煩,吸溜......我一會自己洗,又不是沒長手,吸溜.......”
聽著曾經惜字如金的馬東,滔滔不絕的回複,看著馬東狼吞虎咽地喝粥的樣子,馬保國激動得有些不會講話。
渾濁發黃的眼珠,突然間變得有些發紅。
用馬東現在的眼光來看,馬保國對他的愛,是既偉大又卑微的。
馬保國其實並不是馬東的生父,而是養父。
這也是為什麼,馬東的養母在拋棄他們爺倆以後,可以狠下心,一直不和馬東聯係的原因。
可馬東,卻為了這麼一個不值得他懷念的人,怨恨了一個真正對他有著深沉父愛的老人,將近十年的時間。
這些事,馬東也是在馬保國死後才知道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上一世的馬東,終究還是在馬保國確診出絕症以後,選擇了浪子回頭,修複了他們二人的關係,至於後來為什麼又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那又是另一個故事。
或許是因為餓的太久了,馬東喝光了所有的瘦肉粥後,還是感到很餓,剛好看到馬保國帶來的另一個飯盒。
“這一盒,也是給我準備的麼?”
“不是不是,那個是我的午飯,你沒吃飽的話家裏還有,我這就去給你取。”馬保國回過神,高興地說道。
隨後順手拿起馬東吃空的飯盒,就準備出門,誰知這時,馬東卻突然叫了一聲。
“爸。”
馬保國定住。
他已經有6年多,沒聽過馬東說出這個字了,“東,東子,你剛剛叫我什麼?”
馬保國此時背對著馬東,可是馬東仍然能夠聽得出,馬保國聲音中的顫抖。
作為一個不善言辭的農民,馬保國把他的一生都獻給了別人,前半生是他的親弟弟,而後半生就是馬東。
可於他本身來說,他的願望,卻永遠是那麼樸實、單純。
馬東看著馬保國飯盒裏的兩個白麵饃,和一小勺鹹菜疙瘩,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
“我說爸,你是我爸。”馬東的鼻子有些發酸。
“你下午還要去井下幹活,你中午怎麼能就吃這些?”
馬保國背對著馬東抹了抹袖子,留下濕潤的一片,然後才轉過身露出滿是皺紋的微笑,“不礙事,我就是苦日子過慣了,你讓我吃太好,我反而覺得吃不飽,還不如這白麵饃吃得踏實。”
馬東根本就不相信馬保國這種屁話。
2004年,他被確診的就是胃癌晚期。
其實,但凡馬東發現的能早一點,或是他們家裏能再富裕一點,馬保國都不會因為擔心拖累馬東,而選擇自殺。
想到這,馬東終於回想起前世的自己臨刑前,趙警官問他的那句話。
“你還有什麼願望想要完成的嗎?”
馬東當時沒說,因為他那時早已經沒有了什麼眷顧,可是現在,他有了。
馬東啊馬東,如果這一世,你還是不能讓你爸過上好日子的話,你簡直枉而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