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三刻,襄王府的青布小馬車靜悄悄停靠在陶三春家的院門前。
拉著兒子,照舊拎著裝了兩個大算盤的包袱,陶三春坐進車廂,揮手讓劉嫂子回院子去。
馬車噠噠噠,踏著晨霧,出了書坊,順著青石大街行了許久,而後轉向東,又走了盞茶時分,便見一座恢弘府邸。
開闊府門前巨大石板鋪陳整齊,一對七尺高銅獅雄壯威武,銅獅身後是麵闊五間的朱紅大門,兩側青綠琉璃瓦的高牆逶迤綿延,展向東西兩側。
正門如今大開,兩列青衣侍從腰懸寶劍,昂首挺胸肅立門前。
在門前下了馬車,眼尖的元哥兒已經笑嗬嗬地拱起小胖手,朝車邊的先生行禮問好。
她福一福,如她兒一樣地笑嗬嗬。
朝陽之下,這美人兒先生如今才算是真正不負了美人兒之名。
原本臉上的青灰色徹底消失,凹陷的雙頰豐裕不少,劍眉朗目,英挺陽剛。
以武烈揚名四海的皇叔襄王殿下,她終於初初窺得幾分英姿勃發的美好。
“本說要去接娘子和元哥兒,隻是實在有事不得脫身,還請娘子和元哥兒勿怪。”
牽了元哥兒小胖手,周秉鈞回頭對她笑吟吟地抬手示意:“請吧,陶娘子。”
言罷,他徑直牽著元哥兒抬腳上了漢白玉台階,在兩列青衣侍從默聲躬身作揖下,慢悠悠地跨過尺高的中門門檻,舉步進了他恢弘闊大的天地。
中門麼。
略遲疑了下,陶三春默不作聲,慢慢跟了上去。
“我這家裏呢,分了東中西三路,東路是我書房所在,我也居於此。中路平日裏很少用,前後幾座殿子也就年節時掃掃灰塵。西路本是,嗯,西路如今大都空閑著,我家裏人少,平日裏偶爾待客,便會借西路正堂。”
周秉鈞牽著元哥兒小手,一邊慢吞吞往前走,一邊微彎著腰,就著元哥兒,將他們一路走過的地方一一指給元哥兒和陶三春細看。
“哪,過了這座儀門,就是銀安殿,這裏屬於外殿,太空曠啦,我平日裏不喜歡過來待著。元哥兒你再往後看,那座殿是中正殿,元旦那天我會在裏麵坐一會兒,招待一下來拜訪我的朋友。”
他笑著將高大恢弘麵闊七間的大殿一一指給娘倆看,再轉到西路,將前後七進的宅子又指著一一地詳細說。
隻是她心不在焉,她兒更是沒興趣看房子的。
他自己說了半晌,見娘倆這不賞臉的樣子,隻好無奈一笑,直接領著他們從正宅穿過,到了後府的花園裏。
“這裏仿著江南的山水園林建的,引的是玉泉山的活水,夏日裏倒是十分的解暑清涼,這山子……你們就這麼不給麵子啊。”
他歎口氣,瞧著這興趣缺缺的母子倆,笑起來。
“先生,不是我不想逛你這花園,是我走半天,又渴又餓了!”
元哥兒才不管什麼禮貌不禮貌呢,直接說出自己的心裏話:“先生,能不能先吃早飯啊!”
他得知周先生邀請他來這府裏玩,興奮得連早飯也沒吃。
周秉鈞聞言,哈哈一笑,爽快地牽著元哥兒,左走右拐,不過片刻,便到了一座精巧的院子。
這院子外砌著花牆,牆上滿滿的紫蘿蔓生,穿過拱形門,一條石徑小道,小道左邊通往一座木製挑簷小亭。
亭邊栽著兩棵尺粗果樹,一棵石榴一棵蘋果,如今均是果實累累,壓得枝頭幾乎垂地。
小道右邊卻是鮮花鋪滿,紅的芍藥粉的玫瑰白的月季黃的絲菊,擁擁擠擠,正開得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