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城的山很多,卻總是有那麼一座山會慢慢地吞噬太陽,將黑夜送給這座小城,也不管別人願不願意接受。
街上來往的人依舊絡繹不絕,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但在這座城市裏總會有那麼一群人蹲坐在角落裏,看著天空,為黑夜記時。
葉蓁蓁一直以來都不喜歡日落,可現在她可以靠在江邊的欄杆上,仰望著那顆已經熟透了的大橙子,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你是甜的,不是酸的。
“像不像一個大橙子,這顏色,一看就知道會是甜的。”許淩晨走到她身邊,看著被染紅了的天空。
“你這什麼比喻,喜歡橙子到魔怔了。”餘年靠過來,看了身旁的兩個人,然後默默走開,說:“我先去前麵超市買點東西,你們在這兒等我一下。”
葉蓁蓁的臉帶了平日裏少有的紅暈,像是感受到了臉的溫熱,她用右手撐著腦袋,小小的手掌張開,正好遮住了半張臉。
把夕陽比做橙子,其實不是他們兩個心有靈犀,而是從一開始,這個比喻就是身旁的男孩告訴她的。
那時候她上幼兒園,母親工作忙,總是很晚才來接她,每個寂靜的傍晚,她都做在滑梯上,撐著腦袋,認認真真地發呆。
後來許淩晨因為落了東西跑回來,看見了女孩,就悄悄地爬上滑梯,把女孩一把推了下去。最後是慌亂慌張的他語無倫次地哄著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掉的女孩,不發出聲音的哭咽比嚎啕大哭還要讓他手足無措:“你要吃橙子嗎?我給你變橙子好不好?”
男孩伸出手握成拳,越過女孩的肩膀,說:“你轉頭,看下,這個橙子大不大。”
女孩被強硬地轉過身子,跑進眼睛裏的是一個金燦燦的太陽。
“你看,這個橙子這麼亮,顏色這麼好看,一定很甜。”男孩張開手,指著那顆大橙子,軟聲說:“糖糖,不要哭了好不好,以後我都陪你吃這個大橙子。”
後來的傍晚,滑梯上再也看不到那個坐在上頭認真發呆的小女孩,而是兩個互相追逐打鬧的小小人。
“糖糖,我請你吃橙子,好不好。”許淩晨說。
葉蓁蓁背過頭,不看他:“我不吃酸的。”
“笨蛋,我給的,自然是甜的。”許淩晨輕拍女孩的腦袋,拿出一支棒棒糖,撕開包裝,走過到女孩麵前,塞進女孩嘴裏:“橙子味的,好不好吃。”
葉蓁蓁低頭,拿著棒棒糖:“你口袋裏怎麼這麼多糖?”
“這個……”男生看向江邊,說:“我喜歡啊!”
“你不是不愛吃糖嗎?小時候你還老是說我,讓我控糖,不然以後老了隻能吃豆腐。”葉蓁蓁嘟噥著嘴,像是手裏的糖又被某人沒收了。
男生輕笑:“許糖糖,我覺得我給你起的這個名字真好聽。”
“……”女孩瞪他,偏過頭,酒窩在臉頰上一點點漾開。
“糖糖,”許淩晨停頓了下,繼續說,“明天我就要回臨江了。上午十點的客車。不過,我過完年還會回來的。”
“嗯。”葉蓁蓁收斂了笑,看向波光粼粼的江麵,沒有再說話。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有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心裏像堵了塊石頭,又沉又悶。
芹城很小,小到隻有這一條江在汩汩地流淌,小到僅僅兩年這裏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小到可以剛好遇見你,卻留不住你。
“二位,橙子吃好了嗎?可以走了嗎?”餘年站在兩人中間,輕聲說。
“走吧。”葉蓁蓁推開欄杆,先一步走開。
回到店裏,葉風一看到女兒就立刻跑出來:“回來啦,買了什麼樣的衣服,快來給我看看。”
餘年把袋子遞給葉風,說:“羽絨服,還挺酷的。”
葉風打開,看了一眼,笑著說:“小子,眼光不錯,這件衣服我之前也看中了,但是沒好買,擔心蓁蓁不喜歡。”
餘年撓撓頭,說:“叔叔,這衣服是許淩晨挑的。”
葉風臉上的笑意立刻就收斂了:“就那樣吧,我覺得那店裏另外一件也挺好看的。”說完,把衣服放回去,也懶得去接許淩晨手裏另一個購物袋,徑直把女兒拉倒身後,說:“我們馬上就回家了,你看看有沒有落下什麼東西。”
“沒事,明天還要來的,還有點賬目沒整理完。”葉蓁蓁說。
“那行,小子,車在那裏,你自己拉,要還有什麼事,就和裏麵的人說。”葉風拉起女兒的手就往外走,打開後座的車門,讓女兒進去。
“糖糖,鞋子。”許淩晨走過來,把購物袋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