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愛雨和陳背簍攤牌了。
劉愛雨一回家,陳背簍就躲著她,但終究沒有躲過。
那天,劉愛雨牽著陳望春的手,從魁星樓上下來,聚在大門外的人們湧了進來,他們大多站在院子裏,隻有東亮幾個人和劉愛雨一起進了屋子。
陳背簍發現,他平常膽怯懦弱的兒子,在劉愛雨麵前,似乎直起了腰杆。
劉愛雨盯著陳背簍,心情極其複雜,她曾尊敬他,把他當作恩人一樣看待。
但後來,他似乎走火入魔了,他毒打何采菊,將她驅逐出家門。
他捕風捉影,不遺餘力地製造劉愛雨的謠言,使她身敗名裂,被迫輟學,遠走他鄉。
為了和劉麥稈爭個高低,他毆打、辱罵、強迫陳望春,使他度過了長達七年的黑暗時期。
劉愛雨有理由相信,陳望春現在的病,就是陳背簍給種下的因。
然而,看著憔悴蒼老的陳背簍,她隻有同情和憐憫。
劉愛雨說:“陳望春的病很嚴重,如果不幹預不治療,會導致嚴重的後果。”
猶豫再三,劉愛雨沒有說出自殺二字。
屋子裏擺滿了壇壇罐罐,裏麵裝著陳背簍到處搜羅的、所謂偏方秘方熬製的、味道難聞、顏色可疑的靈丹妙藥。
對陳背簍一味地求神問鬼的愚蠢做法,劉愛雨又好氣又好笑,這些瓶瓶罐罐,激起劉愛雨的憤怒,她操起一根棒子,乒乒乓乓地砸了個粉碎,陳望春看劉愛雨砸,他也來了興致,跟著砸了起來。
劉愛雨當著眾人的麵宣布,今後,陳望春的病由她負責治療,陳背簍不要插手。
劉愛雨此舉,是打了陳背簍的臉,他想反對,但想到陳望春回家的半年裏,他使盡了一切辦法,陳望春的病,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有加重的趨勢,這令他急躁不安,而他的急躁暴怒,反過來又讓陳望春膽怯害怕,他驚恐如一隻驚弓之鳥。
接下來的一番話,驚得人們目瞪口呆。
劉愛雨說:“陳望春治病,借了大夥的錢,這筆錢由我來償還,利息比銀行的高一倍。”
劉愛雨向陳背簍要賬本,陳背簍萬萬沒有想到,劉愛雨會替陳望春還這筆債,他心裏成了一團亂麻,已經失去了基本的判斷力,劉愛雨怎麼說,他怎麼做,機械地拿出了帳本。
劉愛雨拿著賬本,和人們一一核對,問有無出入,大夥都說錯不了。
劉愛雨說:“東亮,這件事還得麻煩你,明天,就把大夥的錢給還了。”東亮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
陳背簍垂下頭,他認輸了,對陳望春,他已經無能為力了,既然劉愛雨要管,就讓他管去吧。
村裏人都大為驚訝,陳望春如今站在懸崖邊上,劉愛雨不但沒有推他一把,反而把他拽了回來,這個女子的心胸之大,令人們汗顏。
劉愛雨將陳望春帶到了她家裏,住到了二樓,她每三天趕一趟集,購買大量的水果和蔬菜,親手負責陳望春的一日三餐。
劉愛雨的舉動,讓一村人迷惑不解,她是什麼意思呢?
人們猜不透這個在外漂泊了二十年的女子的心思了,她要麼是變著法子戲耍陳背簍父子,要麼就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降臨人世。
劉麥稈非常不滿劉愛雨的決定,陳望春現在就是一坨屎,人們都躲著他,劉愛雨卻傻乎乎地往上湊,闖蕩江湖二十年,還缺點心眼,劉麥稈抱怨劉愛雨和她娘一樣老實愚蠢。
劉麥稈阻止劉愛雨把陳望春帶回家裏,說劉愛雨三十多歲了,不婚不嫁,和陳望春白天黑夜地呆在一起算怎麼回事?村裏人說啥的都有,他臊的都不敢出門了。
劉愛雨也不願在家裏住,盡管整棟樓房都閑置著,但劉麥稈像隻麻雀一樣的聒噪,劉愛雨不勝厭煩,陳望春的休養,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
劉愛雨在思考對策,今後,她要照看陳望春,而劉麥稈年齡漸漸地大了,也需要有人照料一日三餐。
劉愛雨和劉麥稈談判,她同意劉麥稈和陳乃香結婚,他們可以住進小洋樓。
劉麥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立馬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陳乃香。
劉愛雨冷冷地說:“別急,再等一個月,我從這裏搬出去,你的相好才能住進來。”
劉麥稈搓搓發燒的臉說:“我不急。”
劉愛雨想到了油坊門學校舊址,當初,她通過李縣長買了來,隻是不想它淪為養雞場或養豬場,留住她童年少年的記憶。
現在,這個被遺棄的學校派上了用場。
劉愛雨找來東亮,和他一起去了油坊門學校,實地考察,談了她的想法,她要把油坊門改造成她和陳望春的家。
同為劉愛雨和陳望春同學的東亮,為陳望春的不幸遭遇而悲傷,為劉愛雨不計前嫌、治病救人的善舉而感動,他說:“我們是朋友,工程改造算我的一份。”
劉愛雨計劃將其中的一棟教室改成臥室,裏麵搞個隔斷,像城裏的家屬樓一樣,分三個臥室、一個客廳、一個書房、一個衛生間;另一棟教室改成廚房、餐廳、活動室,這兩棟房子,用圍牆圍起來,裝上門,成一個獨立封閉的小院子。
院子裏修一個小花園,花園裏砌一個水池;屋子門口,用方木搭一個長長的走廊,栽植爬山虎和紫藤,成為夏秋兩季的綠色長廊,既擋陽光,又遮風雨。一條青磚鋪就的三米寬的道路,從院子一直通向校門口。
東亮拿著設計圖,拍著胸脯說,放心吧,一個月就搞定了。
東亮帶著幾個人在油坊門學校夜以繼日地忙著,村裏人都知道了,那將是劉愛雨和陳望春的新家,他倆到底啥關係呢?朋友?夫妻?還是情人?人們說啥的都有,見了劉麥稈,便笑嘻嘻地給他一個曖昧的高深莫測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