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霞說不要亂賣東西,地攤上擺的東西,輕易不要亂動,隻要你摸了,就要高價賣給你。
她們幾個,你一句她一句,反複叮嚀,說得碎紅和劉愛雨提心吊膽,碎紅說:“外麵這麼亂,幹脆不出去了。”
劉愛雨問:“怎麼就沒人管?”
韓麗說:“哪管得過來?東西南北中,發財在廣東,都一窩蜂湧到廣州來了,流動人口幾百萬,三教九流,幹啥的都有。再說了,那些開黑店、開黑車、詐騙搶劫的,派出所公安局都有熟人,隻要不出人命,小打小鬧的,警察根本就不管。有的地皮流氓氣焰囂張,連警察都打。”
梁靜安慰碎紅和劉愛雨:“多出去幾次,情況熟悉了就好了。”
碎紅和劉愛雨開始為期三天的培訓,新來的工人,要熟悉工作流程,遲到早退、工作失誤都是要被罰款的,規定很多,稍不注意就會被罰款,有的工人,一個月下來,工資差不多罰沒了,隻能去喝西北風。
操作很簡單,碎紅和劉愛雨都是心靈手巧之人,短短三天,就熟悉了技藝,一周下來,就能跟上熟練工人,不拖後腿。
組長徐海鳳誇獎兩人,好好幹,實習期滿了,就能長工資了。
上班已經兩周了,碎紅和劉愛雨對廠子已經很熟悉了,這個工作說白了就是時間長,比較難熬,但比起在老家做生意種地來,那簡直就是天堂。
做生意風裏來雨裏去的,有時候不但白忙活了,還得賠本;種地呢,一年到頭,能收點口糧就不錯了。而這裏,管吃管住,每天都能洗澡,所有生活用品都發,隻要遵守廠裏的紀律,不犯錯,每月就能按時領工資,真正的旱澇保收。
在老家時,碎紅和劉愛雨羨慕那些公家人,他們坐在屋子裏,冬不冷夏不熱,看看報紙、喝喝茶、吹吹牛,隔三岔五出去打打牙祭,喝個小酒,讓老百姓羨慕不已,而現在,她們也和公家人一樣了。
她們的暫住證還沒有辦下來,無論是徐海鳳還是蘇妲己,都叮嚀她們輕易不要出廠子,萬一被聯防隊員逮住了,就會有大麻煩。
劉愛雨不明白,沒有暫住證,犯了哪門子罪?難道她的身份證不能證明她是合法公民?這塊地不歸中國管?
有過這種慘痛經曆的女工們,都說她幼稚,因為很多時候,沒有人和你去講道理。
一天,劉愛雨正在上班,周海明來車間巡查,他轉了一圈後,停在她身邊,劉愛雨有點緊張。
一般情況下,作為車間主任的周海明,每周基本巡查一次,他這個車間,下麵有七個組,他基本每天看一個組。
周海明巡查時,發現問題後,不直接和女工們說,而是找徐海鳳,指出她管理的疏忽,然後扣她的工資。
因此,每周的組內會議上,徐海鳳總扳著臉要再三強調工作紀律,要一心一意,不能出任何紕漏。
如果因為個人的疏忽大意,而出現質量問題,那影響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工資,組長、車間主任、廠長和整個廠,都跟著倒黴。
徐海鳳家在山區,她老家基本沒有平地,在稍微平緩一點的山坡上種一點包穀紅薯,但幾乎每年不是被洪水衝毀,就是被野豬拱,收獲有限。
她男人沒一點手藝,好吃懶做,每天不是喝酒就是打麻將,兩個孩子全靠她。
在徐海鳳出來打工前,她家裏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兩個孩子常穿打補丁的衣服。
在同鄉好友的鼓動下,徐海鳳南下廣州淘金,五六年之後,她成了組長,手下管著四五十人,每月的工資加獎金,在二千塊左右,這個薪資水平,比她們老家的縣長都高。
有了錢,她和她的家庭,命運發生了改變,丈夫不再隨意打罵她,漸漸地順從她、敬重她;她的孩子吃穿的條件大為改善,在學校不再受人欺負;她們家蓋了五間新瓦房,在村子裏地位大大提高,每年她回老家過年,村長和村裏人都來給她拜年,懇求她把自己家的孩子帶出去發展。
經她的手,他們村有十幾人在廣州東莞打工。
這個廠子改變了徐海鳳的人生,她和廠子的感情很深,視廠如家,對每一個新來的工人,她教育他們先要愛廠、愛工作,因為工作是飯碗,能給工人尊嚴、榮譽和自信。
徐海鳳的家庭情況和劉愛雨極其相似,因此,她喜歡劉愛雨,幫助她、關心她,要把她培養成未來的徐海鳳。
目前,在這個組,劉愛雨的技藝已經後來居上,穩穩地坐了第一把交椅。
周海明主任很能幹,從普工做起,短短四五年就成了中層領導,照這樣的發展速度,前途不可限量。
他對工作要求嚴格,一絲一毫都不馬虎,因此,當周海明站在劉愛雨跟前時,她有點慌。
周海明隻是輕輕地說了一句:“下班後來我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