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堅持,隻要天亮了,那個可惡的印記就沒有了,他就會像孫悟空一樣,去了緊箍咒,重獲自由。
劉吉祥叮嚀三天後換藥,第二天,陳望春幾乎感覺不到疼癢了,他認為是藥物已經起了作用,心裏非常高興。
陳背簍牽著買來的兩頭牛犢,從三甲鎮回來了,在村口,他碰見了劉吉祥,問:“劉半仙怎麼下凡了?”
劉吉祥嘿嘿一笑說:“拯救人間疾苦嘛。”
陳背簍說:“屁!”
在陳背簍眼裏,劉吉祥是一個坑蒙拐騙的江湖混混,和劉麥稈是一路貨色,品行惡劣,惹人討厭,陳背簍像躲一坨狗屎一樣繞著他。
劉吉祥看劉麥稈不理睬他,心裏很不高興,說:“我為你兒子驅邪治病,你一個謝字都沒有?”
陳背簍頭也不回,“我兒子能有啥病?健康得很。”
劉吉祥說:“你兒子背上的藥該換了。”
陳背簍站住了,問“我兒子咋了?換啥藥?”
劉吉祥不高興地說:“我去掉了你兒子身上的胎記,你不謝我?”
陳背簍頭轟的一聲,全身的血都湧到了腦門上,他丟了牛韁繩,撲向劉吉祥,高聲怒罵:“狗日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我的金鑰匙。”
劉吉祥看著陳背簍血紅的眼睛,嚇壞了,邊跑邊辯解:“是何采菊上門求我的,關我啥事?”
憤怒的陳背簍,隨手撿起一塊磚頭,追趕著劉吉祥,兩人繞著繞村子跑了三圈,村裏的人都出來了,看熱鬧的、說風涼話的、勸解的,一時鬧得雞飛狗跳。
再不管就出人命了,村長牛大舌頭吆喝幾個男人,抱住了陳背簍,搶下他手裏的磚頭,前麵跑的劉吉祥,看安全了,轉過頭,氣咻咻地說:“燒香惹鬼叫,好心沒好報。”
村長牛大舌頭勸他趕緊走,陳背簍再攆他,可就沒人管了。
劉吉祥家都沒回,罵罵咧咧地連夜去了城裏。
怒火萬丈的陳背簍,一頭衝進家門,正在說說笑笑的何采菊和陳望春愣住了,陳背簍瞪著血紅的眼睛,一步步逼近何采菊,陳望春嚇得渾身發抖,他佝僂著背,夾緊了兩腿。
何采菊剛要張嘴說話,陳背簍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咬牙切齒地罵:“你他媽的幹得好事!”
陳望春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嗚嗚地哭。
陳背簍怒吼:“男子漢哭個啥,起來!”陳望春應聲而起,但他戰戰兢兢,搖晃不止。
這是陳背簍第一次動手打何采菊,結成夫妻的這十幾年,兩人雖然有過爭吵,偶爾也臉紅脖子粗的,但陳背簍沒有動過手。
這一次不一樣了,她居然背著他,要偷偷地去掉金鑰匙,那是陳家複興的希望,是光宗耀祖的通行證,她過分了,越過了他的底線。
陳背簍粗糙的手掌,在何采菊嬌嫩的臉上,留下五個清晰的手指印,火辣辣地疼。
陳背簍的動手超出了何采菊的預料,她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黃昏,陳背簍緊緊摟住她,兩人意亂情迷之際,她掙紮著說:“以後,我惹你生氣了,你怎麼罵我都行,但別打我。”
失去父母的何采菊,童年少年時,就是哥嫂的出氣包,他們輪番上陣,經常把她揍得鼻青臉腫,那時,何采菊最大的心願,就是找一個疼惜她保護她的男人。
新婚之夜,陳背簍摟住何采菊賭咒發誓:“這一輩子,我不動你一根指頭,我哪隻手打了你,哪隻手生瘡流膿。”
當十八歲的何采菊,離開何家畔,走向油坊門時,她覺得自己走出了魔窟,走向了福地,從此將會是鳥語花香、鶯歌燕舞。
陳背簍顯然忘了這一切。
何采菊坐在門檻上發呆,不嘮叨也不哭泣,她不像別的女人,一吵嘴就哭哭啼啼地,要麼跳井上吊喝藥,要麼絮絮叨叨,她安靜地坐在哪裏,受了委屈挨了打,卻一滴眼淚都沒有,她要是哭出來也好啊。
陳背簍硬著心腸,沒有安慰何采菊,他何錯之有?在事關陳望春命運前途、家族興衰成敗的大事上,他絕不能含糊。
陳背簍撩起陳望春的衣襟,撤掉了綁帶,清洗了藥液,幸運的是金鑰匙還在,牛皮大王劉吉祥的靈丹妙藥失靈了。
陳背簍再一次堅信,這個金鑰匙是上天賜給陳望春的,他的腳底板湧起了一股豪氣,直透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