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十章 一棵合歡樹(2 / 2)

陳背簍言外之意,對何采菊沒有帶來嫁妝大為不滿。

一棵樹怎麼就不能做嫁妝?它是一棵普通的樹嗎?它是象征兩人相濡以沫、不離不棄的愛情的。

黑暗裏,何采菊委屈地抹眼淚。

陳背簍旺盛的欲望滿足後,已翻身呼呼大睡,婚姻裏沒有愛情,沒有羅曼蒂克,隻有柴米油鹽醬醋茶,是煙熏火燎的、浸透了酸甜苦辣的、風刀霜劍嚴相割的日子。

在陳背簍的夢裏,是等待耕種的土地、繁殖的牛羊、和即將出生的兒女。

院子很大,原先堆著破磚爛瓦,有好些年了,紋絲不動,年年長滿蒿草,到冬天,陳背簍用鐮刀割下來,塞進炕洞,第二年春天,野草再次長出來,冬天幹枯後,做了燒炕柴。

何采菊讓陳背簍把破磚爛瓦裝到架子車上,倒到溝裏;雜草碎石瓦礫也清理得幹幹淨淨,像一個長發淩亂如草的人,被理發師吹吹剪剪,一番修理後,小院換新顏,變得清爽整潔。

清明前後,下了一場透雨,陳背簍要在整理過的土地上點瓜種菜,饑荒年間,瓜菜半年糧,莊稼人的飯桌上,哪一頓也離不了蔬菜。

何采菊在牆根種了幾棵葡萄,在新地上栽了月季玫瑰,在她的規劃藍圖上,要搭一個木頭架子,幾年之後,葡萄藤爬上架子,罩出一片綠蔭。

炎炎夏日,在葡萄架下放一張小床,夜裏看月亮數星星。

到了秋天,有月亮的晚上,在葡萄架下擺一張小桌,摘一串熟透了的葡萄,泡一壺茶,裏麵扔幾片曬幹了的玫瑰花瓣,品幾口茶,嚐幾粒葡萄,遙望澄澈的夜空,思緒飛揚、多麼愜意逍遙。

何采菊動情的憧憬和描述,沒有在陳背簍的心裏掀起一滴激情的浪花,倒使他沮喪和氣悶,花能把人看飽?月亮和星星有啥看頭?酸溜溜的葡萄有黃瓜辣椒吃著帶勁?

他很失望,這個女人不是來過日子的,她是享受的,她該生在城裏,而不是灰頭土臉的油坊門。

因為貪戀何采菊美妙年輕的身體,因為旺盛的性欲如長江大河奔騰不息,陳背簍便遷就著何采菊,基本能聽從她的意見。

於是,陳背簍家門口的空地上,原來生長小麥和包穀的地方,栽上了幾十棵桃樹,桃三杏四李五年,三四年之後的春天,粉紅的桃花好似一片燦爛的雲霞。

在桃花盛開的季節,每天晚飯後,何采菊都要唱半宿的戲,她唱:“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到了秋天,桃子和葡萄成熟,她又邀請村裏人開蟠桃會,又說又唱,像城裏的貴婦人開派對。

陳背簍對何采菊此舉大為不滿,桃子和葡萄不能賣錢嗎?為啥要白白地讓別人消受?何采菊驚奇地問:“賣啥錢?全村人一起熱鬧,不是很好嗎?”

那幾年,何采菊家就是油坊門的娛樂中心、開心大舞台,何采菊在這個舞台上盡情盡興,也許因為她樂觀淳樸,沒有過多的私心雜念、顧慮煩惱,她整天笑嗬嗬的,顯得比同齡的女人年輕。

一次,她去藥王洞趕廟會,曼妙的背影,嬌嫩的麵容,竟然讓毛頭小夥子想入非非,跟在她身後,找借口搭訕她。

何采菊唱戲時,劉愛雨和陳望春在旁邊聽,聽著看著,耳聞目染,能唱幾個段子了,何采菊發現,劉愛雨唱戲的天賦,比陳望春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