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九章 愛唱戲的何采菊(2 / 2)

雖然流了許多汗、出了許多力,但眼前頭晃著這樣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鼻翼間清香撲鼻,他沒覺著吃了虧,倒是占了大大一個便宜。

這天下午,何采菊不舒服,懶洋洋的,臉色慘白,陳背簍說你歇著吧,何采菊不肯,她揮著鐵鍁裝土,用力了,一鐵鍁土卻大半撒在車外,她不好意思地說:“我肚子疼。”

這天收工時,何采菊找陳背簍,說:“我想回趟家。”

何采菊的例假突然提前了,她沒有任何防備,褲子染紅了,令她措手不及,她想讓陳背簍陪她回趟家換條褲子。何采菊紅漲著臉,吞吞吐吐地透露了這個秘密,一下子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巴家嘴離何家畔有四十多裏路,來回八九十裏,那得走整整一夜,幹了一天的活,腰酸背疼,不休息,再趕一夜的路,明天還怎麼幹活?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陳背簍猶豫著,何采菊說:“我借了一輛自行車,咱們換著騎。”

有自行車騎,八九十裏路就不是難事,陳背簍已經喜歡上何采菊了,想對她吐露心聲,但白天人多口雜,現在能和何采菊單獨相處,而且要走一長段路,表白的機會來了,那點勞累算什麼?

陳背簍一口答應,吃過飯就走。

這天恰好是國慶節,工地上改善夥食,每人兩個饅頭,一碗豬肉燉粉條,何采菊隻吃了一個饅頭,兩口菜,剩下的全歸了陳背簍,陳背簍狼吞虎咽,嘴裏塞滿了飯菜,見縫插針地說:“難怪你幹活沒力氣,你吃的沒有一隻貓多,人是鐵飯是鋼。”

何采菊笑吟吟說:“你吃吧,路上還要騎車帶我呢。”

天黑不久,月亮就升起來了,月色溶溶、秋風送爽,路兩邊快要成熟的包穀、糜子、穀子,散發著醉人的醇香,不遠處的河水嘩啦啦地流淌。

陳背簍騎車帶著何采菊,他聞著身後襲來的一股股清香,心潮澎拜,他知道何采菊不塗脂不抹粉,每天清早一把清水洗臉,素麵朝天,那麼這股香就是女兒的體香了。

陳背簍嘴裏找不到話說,但他動了壞心思,他有意把車子騎得歪歪扭扭的,坐在後麵的何采菊被晃得搖來擺去,不得不抓一下他的衣襟;有時,陳背簍一個急刹車,何采菊就撞在他身上,兩人身上的的衣衫都單薄,這一撞,就有了肌膚相親的感覺。

陳背簍身上竄起一股無名火,燒得他口幹舌燥,他有意將車子蹬得慢些,他盼望路能再長些,天永遠不會亮,他和她,就在灑滿月光、鋪滿青草、開滿野花的路上,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老地荒。

何采菊以為陳背簍累了,說歇一歇再走,陳背簍說,不累,你唱一個“聽奶奶講革命英勇悲壯”,何采菊不扭捏不推辭,大大方方地唱:“聽奶奶講革命英勇悲壯,卻原來我是風裏生雨裏長,奶奶呀,十七年教養的恩深如海洋……”

何采菊父母雙亡,跟著兩個哥嫂過日子,兩個嫂嫂刁鑽蠻橫,她在家裏有受不完的氣,整天以淚洗麵,她是自願報名去水利工地的,想逃出牢籠,透一口氣。陳背簍被何采菊的遭遇深深打動,心中湧起一股英雄救美的豪情。

返回的路上,陳背簍騎得很慢,有意拉長路的距離,但沒有比腳更長的路,再長的路也能走到盡頭。

再轉過一個彎,就能看見工地,天也快亮了,又大又圓的月亮,仍然掛在西邊的天空。

說了一路話的兩人突然都沉默了,陳背簍的一顆心要跳出來,這一路上,他一個勁地給自己打氣,說出來,說出來,但他的嘴像被膠粘住了,他的舌頭像斷了一截。

他們慢慢地靠近了工地,萬人攢動,人來車往,大喇叭震天響,就更沒有說心裏話的機會了。

陳背簍一狠心,車子搖晃了幾下,倒在路邊的水溝裏,兩人摔倒在地,陳背簍趕忙去扶何采菊,何采菊抱著腿叫疼,陳背簍挽起她的褲腿,看見她的小腿擦傷了,流著血。

陳背簍在路邊的草叢裏,拔了一把止血消炎的草藥,揉碎了,在何采菊的傷口上擦,何采菊疼得流出了眼淚,陳背簍懊悔自己認為地製造了一場血案。

陳背簍將草藥敷在何采菊的傷口上,在自己的襯衣上撕了一條布,包紮了傷口。

平靜下來後,何采菊整理了一下頭發,摔開陳背簍,一瘸一拐地走向工地,這時,大喇叭響了,在放歌曲《洪湖赤衛隊》:“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洪湖岸邊是呀嘛是家鄉啊,清早船兒去呀去撒網,晚上回來魚滿倉……”歌聲傳出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