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不是由鋼筋水泥鑄就、霓虹燈瘋狂妖冶的城市高樓,而是被山花野草緊簇、叢林間風吹鳥鳴的鄉村土宅,是這個多霧城市邊緣僅存的桃源之一。
村中,在眾多瓦房靠前的一家門口,我靜靜地坐著,手撐著下巴,抬首仰望這墨藍色的天空,咀嚼彩霞燼滅的悲戚,如同幾月前經曆的高三煉獄般的煎熬。但,煎熬已經過去,高考,憑借著自己的出色發揮,我考上了本市著名的重點高校望京學院。這是對母親也是對自己最大的安慰。
如此平凡的自己,明天,也將背上行囊,融入這陌生的城市風雪中守候著那盞飄忽的燭光,卑微的夢。燈滅後,跋涉千裏為去寒,不問披星戴月的艱難和風雨兼程的困苦,眼前的路,越走越長;身後的歸程,越來越遠。
回首來處,條石地磚鋪列,自由鳥展翅欲翔,樓宇威嚴聳立,雖未再問晨鍾暮鈴,依有“成長”旋律回蕩在耳際,心開始變得平靜,突然明白,縱然有沉澱千年的豪情,也會在花開花落,年複年的交替間,伴隨時光的流逝,隱隱淡去。
“星浩,你明天入大學需要的被子、枕巾和洗漱用品,我都給你拾掇好了。”背後母親溫和的聲音將我的思緒從想象中拉了回來。
“哦……媽,真麻煩你了”我轉身向母親微笑著點點頭,“明天,我自己一個人去報道吧。”
“嗯,媽不在身邊,要知道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困難,記得給家裏打個電話,不要什麼事都埋在心裏……”母親一邊打理著我的行囊,一邊時不時的偷偷抹著眼淚。
“嗯,……”此時的我應該說些什麼,又能夠說些什麼呢。
單親家庭,總會承受更多的閑言碎語,或許沒有什麼惡意,但,畢竟對我對母親都是一種無形的傷害。這些年來,母親為了我能夠像其他同齡的孩子一樣成長,每天,天未明就挑著蔬菜趕好幾裏的山路,到山外的集市賣,然後用皺巴巴的零錢“堆”我上學讀書。
在我書桌的抽屜裏存留著半張母親年輕時的相片,黝黑黝黑的長發低垂到胸間,一雙鳳眼在兩條柳葉眉下,散發著迷人的神采;雙唇微微合起,一種似語非語、似笑非笑的美麗;鼻梁高高的隆起,更添麵部的輪廓。可是現在,昏暗燈光中的母親,黝黑的長發變得枯燥泛黃,淩亂的捆紮在腦後,雙眼失去了昔日的神采,留下的全是生活的滄桑。
很小的時候,我曾多次地詢問母親關於我父親的事,因為從小到大我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父親;每當我問母親的時候,母親總是黑著臉,瞪著我衝我吼:“我和你父親早離婚了,以後別再問!”
每次我都被母親生氣的表情嚇得不敢說話,懂事後,我再沒向母親詢問過關於我父親的一切。隻是偶爾聽到臨近的村人在背後小聲地議論我和母親,嘴裏總要吊出些“賤人”、“野種”之類肮髒的字眼。每當這時候,我總是腳步匆匆地繞開,然後躲在一隅角落偷偷地哭泣。我暗地裏發誓,我一定要努力地聽母親的教導,勤奮學習,用優異的成績報答母親。
上重點高校,是許多學子的夢想,也是我十多年來夢寐以求的目標,可真正到要離開母親,離開家,離開故土時,心中卻浸滿難言的不舍,這裏有著我太多的回憶,太多的牽掛。忘不了,夕陽拖著尾巴墜入江中的美麗;忘不了,清秋時節落英繽紛的風景。置放不下,夜傍時分家門口望我歸家的母親。或許我能心靜如水,從容既定,但誰又知道,在母親抹淚的那一刻,心中最後的防線,轟然坍塌。
再次無聲地仰望天空,幽幽的墨藍色早已褪去,巨大的灰黑的銀幕席卷而來,我知道時間已進入黑夜,守望著的,是黎明。
望京學院,坐落在海冰市南岸區的南山腳下,緊挨政府發展區,異常繁華的濱江街道旁。
在經過2個小時山區公路的顛簸、30分鍾出租車車程,我終於提著行李箱站在了望京學院的大門口。頭頂,“望京學院”四個金燦燦的大字鐵畫銀鉤地鑲嵌在門匾上,金色的陽光照射下來,更顯熠熠生輝。
我是懷著崇敬與興奮的心情踏進學院的大門的,在我的心中大學是神聖的。剛進門,我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一條蜿蜒盤旋的公路曲直的通向裏麵,望不到盡頭。公路兩旁的人行道上是一棵棵整齊的筆直的四季常青的大樹,像兩列正等待首長檢閱的衛兵,嚴肅中透露出成熟與剛毅;也好似兩列迎賓隊伍,大氣中彰顯著主人的客套與歡心。這樣隆重的氣氛,讓我的思緒起伏跌宕,心中激動不已,不禁感受到一種深深的榮耀與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