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很大,黃泉水都漲了起來。
仿佛天被捅了個窟窿,致使銀河傾瀉。
花鍾撐著把烏玉骨傘,從客棧裏頭走出去。
雨水劈裏啪啦地打在傘麵上,跟放鞭炮似的。
她索性脫去鞋,赤腳沿著黃泉邊走著。
一手執傘,一手扛著個竹編的大網兜子。
黃泉邊開滿了彼岸花,鮮紅似火的顏色,本該嬌媚萬分。
但碰上這樣的天氣也失了色,在大雨中狼狽不堪,東倒西歪。
花鍾來到黃泉邊站定,視線穿過雨簾望向朦朧的水麵。
驟然,她幹淨利落地用網兜子一撈,從黃泉中撈出一物,扔在岸上。
她定目望去,略有些驚訝。
是隻大白鵝。
大白鵝好似還沒從溺水的狼狽中回過神,濕漉漉的鵝毛黏在身上,努力甩甩頭與花鍾對視著,一副喝了酒似的不清醒模樣。
花鍾收回視線,再次盯著水麵。
本該平整的水麵被雨水砸得全是坑,找起來還有些費眼睛。
“嘎——”一聲響亮的鵝叫。
花鍾還沒回頭,就見剛才撈出來的大白鵝撲騰著翅膀又落入了黃泉。
不過這回還好,起碼能浮在水麵了。
大白鵝遊到一處,探頭到水麵啄了兩下。
“噢——”花鍾意會,下了個網兜。
撈起一個老頭。
那老頭驟然砸在地上,被水嗆的連連咳嗽。
花鍾打量著他的穿著,一身破爛道袍,竟還是個老道士。
大白鵝遊上來,撲到那老道士麵前擋著,對花鍾露出攻擊性。
花鍾視線再次落在那老道士身上,見他躺著喘氣,雨水落在他身上臉上,大到他睜不開眼。
“哎——”她上前一步,打算問問情況。
大白鵝飛起攻擊她,甚至用鵝嘴啄她的手背。
啪——
花鍾一耳刮子給它扇蒙了,它梗著脖子,瞪著小眼睛,半天沒反應過來。
花鍾蹲下去,問:“還活著嗎?”
老道士哼哧哼哧喘了幾口氣,沒回答她。
她嘖了聲,丟開網兜子,一手拎起老道士的衣領將他直接拖走。
大白鵝這回反應過來了,張開翅膀嘎嘎叫著跟了上來。
花鍾瞥了它一眼,它縮了縮頭,又高傲地揚起脖子,卻始終跟在後麵保持著一丈距離。
大雨中,一少女拖著一老頭,還有一隻大白鵝跟在後麵,奇異的畫麵。
回到客棧,進了院子,花鍾收起傘靠在一邊,傘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水很快滲透進了地麵,被雨水洇濕的地麵卻在下一秒幹燥一片,半點看不出水漬。
老道士和大白鵝身上的水也很快幹了,老道士須發皆亂地坐在地上,一人一鵝大眼瞪小眼懵逼著。
院子是露天的,但雨水卻落不下來,仿佛客棧設了看不見的結界。
花鍾抬了抬眼:“清醒了?”
老道士環顧了一圈,雙手撐著地麵坐起來,有些不敢相信地問:“請問……這裏是何處?你又是誰?”
他分明是騎鵝渡黃泉,怎麼到了這裏?
莫非這裏已經是陰司了?
但怎麼看也不像啊。
眼前是一間模樣普通的如同凡間再常見不過的客棧,門前一個大院子,院子裏有一些胡亂用竹子搭起來的小屋,但整體還算是整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