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2)

歲暮天寒,冰封雪蓋,連續下了幾日的雪終是停了。

通往京城的林間小道上傳來一陣馬蹄踏過的嘶鳴聲,大雪將沿路的山林覆蓋,馬匹驚慌得躁動起來,險些將馬車裏的人掀翻。

車夫拉緊韁繩,“籲”得一聲停下馬車,緊接著一道罵罵咧咧的聲音從馬車裏傳出:

“遭天殺的,差點摔死老婆子我了,這死馬來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會子又不知抽了什麼瘋,早該丟出去喂野狼,也省得我來辦這麼個糟心的差事。”

語氣罵罵咧咧的,叫人聽得也不舒服,一時並未有人應聲。

馬車裏攏共就坐了三個人,除了罵人的婆子,另外兩個都是年少的姑娘家,哪聽過這般粗俗的言語。

巧蕊看了看旁邊一身素衣,包裹嚴實的姑娘,臉色難看地嘟囔:“雪下這麼大,也沒人要你們來接,指桑罵槐的說誰呢。”

婆子揉著摔疼的老腰,爬起身來質問道:“你跟誰說話呢,沒大沒小,二姑娘就是這麼教養自己丫鬟的嗎?”

馬車兩側紫紅的流蘇被風吹起,輕輕搖晃著,若是個精通官場規矩的人瞧見,便一眼就能認得那是陳國公府的馬車,而裏麵說話的正是陳國公繼室夫人,吳娘子身邊最得力的劉媽媽。

仗著有吳娘子撐腰,劉媽媽頤指氣使,一臉不屑的瞥了眼兩人,氣得巧蕊小臉通紅:“劉媽媽,你說我就說我,幹嘛還要帶上我家姑娘。也不知是誰,非要把我家姑娘接回去,也不知安得什麼心。”

劉媽媽也不依不饒:“我可告訴你,接回二小姐那是我們家夫人的意思。夫人仁善,惦念著二小姐在老家住了那麼久,也吃了不少苦,實在不忍心,這才求了老爺,要把你們接回國公府。不然你們以為這大雪天的,老婆子我何至於巴巴跑這一趟,怕是回去後免不了一陣體虛頭痛啊。”

聽著話裏話外滿是嫌棄的意思,巧蕊也昂著腦袋駁回:“那我家姑娘身子還弱呢,自小湯藥不離身,你非讓她走這大風雪的路,萬一有個什麼好歹,看你回去怎麼交代。”

“巧蕊,不得無禮。”

“姑娘……”

巧蕊念念叨叨地還要說些什麼,卻被陳相宜拉住了,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言。

罩在頭上的披風兜帽被拿下,露出一張蒼白又精致的小臉,薄唇緊抿,狹長的眼尾微垂著,在臉頰上映下一片陰影,輕輕顫抖,讓人不禁透出一股憐愛之感。

陳相宜極怕冷,極淡的藕粉色披風裹緊了脖子,隻伸出一隻白皙的小手抓著巧蕊的袖子。衣裙素淨,身上並無半點華貴的飾物,可便是如此,卻也讓人莫名覺得那必是個大家閨秀,任是劉媽媽在京城裏見慣了美人的,也禁不住多看了兩眼。

隻可惜是個被養在鄉下的棄女,不然就憑陳相宜的姿色,再加上陳國公府二小姐的名頭,想嫁什麼樣的貴公子沒有?

怕是剛過及笄禮,國公府的門檻就要被來求親的公子哥踏破了。

縱然劉媽媽再覺得惋惜,這也是個不爭的事實。不過再細想想,更可惜的還在後頭呢。

陳相宜乖巧地坐著,稍稍抬起杏眼,怯生生地開口道:“劉媽媽說的是,難為吳娘子這些年來還惦念著我們,更辛苦劉媽媽一路奔波,將我們接回陳國公府,相宜自是該記著二位的好,哪還能有其他的想法。”

“你知道就好。”劉媽媽哼了一聲,不屑的瞥著陳相宜,到底是鄉下來的姑娘,沒見過世麵,就是好拿捏,給了點甜頭就感恩戴德。

陳相宜又道:“不過眼下雪天路滑,又是下山的路,難免難走些,麻煩劉媽媽一路照顧,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歇歇腳,明日再啟程吧。”

姑娘軟聲細語,任是劉媽媽有再大的火氣也給澆得幹淨不少,那一下低眉順眼的樣子,更是讓劉媽媽心情大好。想了想確實不太安全,萬一這死馬再尥蹶子,他們再沒了命,可是不值當的。

於是劉媽媽還是故作勉強地點了頭:“也罷,前麵不遠就是承天寺了,天色不早,我們去歇歇腳,明兒一早再回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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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寺坐落在京城外的一座空山之上,距京城不過一個時辰的路程,坐北朝南,靈氣豐蘊,是個修仙拜佛的好地方。

但尋常人卻是不會輕易來此。

且不說京城繁華,單是城中就有幾處香火鼎盛的寺廟,京中的仙靈寺更是皇家禦用,連陛下和皇後都曾親臨,引得不少世家貴女紛紛前往。況且承天寺地域偏僻,還在山腰之上,若非無意路過,有心前來的少之又少。

雪天路滑,來承天寺的人就更少了,中門早早便已關上,車夫墊著矮凳,巧蕊小心地將陳相宜引下來,刺骨的長風吹起她的兜帽,淩亂了額前一縷碎發。

“巧蕊,去敲鍾。”

寒風中,陳相宜的嗓音顯得異常清冷,似是夾著細碎的寒冰。

巧蕊應聲前去,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門楣,那方果真掛著一隻厚重的青銅鍾,不很大,但山外呼嘯的寒風刮過,卻也不能讓其出聲,可見內壁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