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叮鈴——”
簷下的銀鈴輕輕搖晃,發出的清脆聲響在漆黑寂靜的夜晚中多了一點瘮人的詭異。
大門口階梯旁邊,擺放著兩個銅製香爐。
紅色的火星若隱若現。
風穿過半闔的大門,悄無聲息的帶起地上黃色的圓紙錢,最後輕輕飄進客廳中,惡作劇般將火盆裏的火吹得左右搖晃,火盆旁的人往後挪了挪,胸腔裏的那顆心啊,也隨著火苗不安定的搏動著,往盆裏丟紙錢的手緩緩一頓,抬手摸了摸發涼的後脖頸,眼珠子驚慌的遊移,視線小範圍的在周圍巡視著。
客廳的燈光並不明亮。
頭頂的大燈關著,所有光線都來自周圍燃燒的白燭。
在那照不到的黑暗角落裏,總讓人覺得似乎隱藏著什麼。
“喂!你在幹嘛!還不趕緊繼續燒!”
連忙收回視線,縮了縮身子,繼續往盆裏丟紙錢。
“哎,你有沒有覺得……這屋裏涼颼颼的。”
“入秋了早晚涼,你這外衣穿得薄……而且這棺材底下是放著冰的,這屋裏肯定溫度低。”
“真要不是給的錢多,真不想幹這活。”
“有錢拿還不開心,咱們這些少爺小姐的,肯定沒誰願意來守這靈。”
“你說這位……”
視線掃過麵前被群花簇擁著的棺材,壓低的聲音有些神神秘秘的。
“怎麼就突然沒了呢?之前我還聽我家老爺在家裏罵呢,那罵得可難聽了,就這年紀怎麼就突然死了?你說會不會是……這些有錢人家為了繼承家產什麼,說不定……”
“噓!”這話題當是令人忌諱,另一道聲音馬上製止了說話的人繼續。
“你啊!小心禍從口出!”
靜默了有幾分鍾,大概是在這靈堂裏守靈實在無聊,兩人又忍不住小聲聊起來。
“那孩子睡著了,真是造孽啊,這才多大爹就死了,還得一個人在這守著。”
“什麼爹!那是這位的妹妹!”
“嗬嗬……也沒聽人說過,我看這年紀還以為是孩子。”
“哎,其實和當爹也差不多,這小姑娘剛出生父母就出事,不就是這當哥哥的養大的。”
“就現在這情況,這小娃怕也不好過。”
“芳姐你在宋家時間長,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嗬,你要想在宋家繼續待下去,就該知道有些東西不能問。”
“我這不是……好奇嘛。”
“好奇心害死貓!不過……這倒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這位如今沒了,底下能抗事的親妹妹瘋了,親弟弟在省外讀大學,不知道是不是關係不好,當哥的死了都沒見他回來,小的這個……這才幾歲,沒爹沒娘的,哥姐又靠不上,這要怎麼活啊。”
“宋家其他人不會收養她嗎?”
“嗬。”一聲冷笑,什麼都聽明白了。
“有錢人家啊,亂得很呐。”
“叮鈴——”“叮鈴——”“叮鈴——”
“今晚風怎麼那麼大,小心火,別吹出去點了別的東西。”
“芳姐……”
“你抖什麼!不就刮點風……”
“你、你看……”
棺材旁圍繞著一圈紅燭,此時幾乎被剛剛那陣風給吹滅了,隻剩下棺材頭頂和四個角立著的五根還亮著,燭火在風裏劇烈跳動著,眼看著要被吹滅,風一停又重新燃起,兩人看著,明明渾身寒毛直束心髒砰砰的直跳,嘴裏卻又幹巴巴的感歎一聲:“這蠟燭質量還挺好。”
“芳姐……”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這蠟燭質量再好,咋還會變色呢?”
原本能給人一點心靈溫暖的橘黃色火光,竟然緩緩轉變成了綠色。
突然一股邪風湧進客廳,火盆裏燃燒的紙錢被吹得到處亂飛,“哐當”一聲脆響像是砸在了心頭上,兩人一邊抬手擋著風,一邊往後退,周圍擺放的花圈也被吹得稀裏嘩啦作響,還有守在門外的紙人,竟也被風帶了進來。
咕嚕咕嚕。
一顆與身子斷裂的男童腦袋滾到了兩人腳下。
兩人低頭一看,慘白的紙臉上那並不細致的線條勾畫出一張笑臉,一雙眼睛正直溜溜的看著她們……
“啊——啊——!”
兩人一齊摔坐在地上,然後手腳並用的朝著大門爬去。
“你們兩在吵什麼!”
大門外走進來一個男人,擋住意欲逃走的兩人。
“有、有……有鬼!”
“有個屁鬼!不就一陣破風,瞎嚷嚷什麼!”
兩人癱坐在地上,仰頭看看男人,又僵硬的轉頭看向客廳。
原本綠色的燭火消失不見,燭火依舊靜靜燃燒著,時不時還能聽到火星炸開的劈啪聲,因為剛剛那陣風,客廳變得亂糟糟的,值錢飛得到處都是,火盆倒扣在地上撒了一地黑灰,花圈也移了位置,好像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兩人再看向那顆紙人腦袋,剛剛驚慌失措時不知道被誰踩了一腳,這會兒連臉都看不出來了,也就沒那麼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