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顏在將醒未醒之間,整個身子宛如置身在熊熊烈火中,寸寸煎熬,原以為就這樣就被焚燒殆盡,誰知一片黑暗過後,一抹清涼從額上點點擴散流入四肢百骸,因著這一抹清涼,猖獗的火鬼畏縮著不敢向前。
豆大的汗珠從頭上冒出,再一點點地隱入發間,不知過了過久,意識終於漸漸回籠……
隻聽到耳邊傳來低低的哭泣聲。
“……錦兒……都怪娘不爭氣……害了你和穀兒……都怪娘——你們姐弟兩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娘也不想活了……”
說話間,額頭上摸索著換上了一貼清涼的東西,方才炙熱中的一抹涼意就是從那裏擴散的,謝顏還來不及整理記憶,下意識就張了張嘴,吐出的第一個詞卻是一聲“娘……”
幾乎崩潰的曹娥聽到這一聲,心猛然一跳,顫著聲低低呼道:“——錦兒?”
謝顏用力地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位大約三十來歲的婦人,嘴唇幹裂,憔悴之下難掩美貌,卻是滿臉的愁苦,焦急的神情因為見到她醒來後轉化成一抹狂喜。
“娘……水……”
曹娥忙把床邊的半碗水給端過來,小心翼翼地扶起女兒,一點一點地喂進去。
謝顏方才如同置身火海,整個身子如今還是燙得緊,嗓子也幹得冒煙,見到有水靠近,忍不住抬手捉住小破碗,大口飲水,卻因為太著急一下次被嗆得直不起腰。
“錦兒,慢一點喝,娘再去給你舀半碗……”
曹娥扶她躺下,起身又去舀了半碗水,隻是目光掃過一旁的兒子,眼神又黯淡下來。
女兒醒了,兒子卻還在發著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好。
就算是好了,這日子這麼過下去,有了這次,下次又該如何是好。
謝顏看著婦人緊鎖著的娥眉和踉蹌的腳步,轉過頭,再看著躺在一旁的小男孩,那是原身的弟弟,如今正和她一樣,渾身冒著熱氣躺在床上,裸露在外邊的小臉小手都變得通紅,看上去燒得不輕。
待曹娥取來半碗水,謝顏就著她的手小口小口的喝完,身上終於也回了一些力氣,她衝著婦人道:“娘,我身子已經不礙事,您去照顧穀兒吧,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曹娥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感覺似乎沒那麼燙了,這才微微鬆了半口氣道:“好孩子,好好歇著,娘去照看你弟弟。”
謝顏靠在枕頭上,微微閉上眼睛,趁這個空檔整理了一下腦海中亂成一團的記憶。
上一世,母親未婚先孕生下她後將她丟給姥姥帶大,她大學畢業回鄉創業,響應號召搞種養殖,養雞養鴨,種植百香果獼猴桃,發展林下經濟,忙活了幾年賺了點小錢,萬萬沒想到的是,最終卻被病痛給打倒了。一次深夜裏,身子在巨大的灼燒陣痛中暈了過去,再次醒來,就已經是這裏。
曾經二十七載的酸甜苦辣,如今都已成為異世界的過眼煙雲,沒想到陰差陽頂了別人的身子又重活了一遍。
雖然還依舊處在虛弱之中,但感受著這個年輕又富有活力的身體,久經病痛的謝顏從來沒有如此地輕鬆過。
但與此同時,這副身子所麵臨的處境卻是要比前世更令人頭疼。
眼前這個貌美但又怯弱的婦人正是這副身子的母親曹娥,曹娥剛出生的那日,其長兄曹家大郎突然像是中了邪似的胡言亂語發起病來,直至後來成了家也依舊這般病懨懨的,後來生下一雙兒女後就去世了,死的時候不過才二十有一,曹家人迷信,認為是曹娥克她兄長,動不動就對她拳打腳踢,這麼些年來一直將她當個牲口般隨意使喚。